第二百九十四章 虛諫言
慕容安瀾說有人舉薦,這可是以前從來不曾有過的。 慕容齊的眼底有光芒閃過,眼神卻并不鋒利,因為他原本召回這個五子,便就是有意培養,希望慕容安瀾可以插入太子慕容麟和三皇子慕容逸之間。 雖然現在慕容齊不知慕容安瀾到底是出于什么緣故才會突然上心,但這畢竟是慕容齊想要看到的結果,所以他斷然不會拒絕。 “哦?五皇子既然有人舉薦,不妨與孤一言。”慕容齊笑著抬手開口。 慕容安瀾抿了抿唇,片刻之后低頭作揖道“回父王,兒臣想舉薦的人是——梁副將。” “梁副將?”慕容齊聞言,眼中也是一亮。確實,仔細一想,這梁竹副將確實是個好人選。 “是,父王,正是梁副將。兒臣以為,梁副將是初上任,如果由梁副將去往華國北境,那必然不會被人輕易辨出,更可達到暗中查探虛實的目的。”慕容安瀾把玉染教他說的話直接照搬了上去。 慕容齊聞言,斟酌片刻,接著朗聲開口道“既如此,便如你所言,就由梁副將來擔任這次探查北境的要務。” “謝父王。”慕容安瀾作揖,隨后退回自己的位置。再抬頭的一刻,他看見自己的兩位兄長都在看著自己,一時間心中不禁復雜。 說實在的,慕容安瀾原本沒準備出這個風頭。雖說他以為隨便是他哪個兄長來舉薦竹良都可以,但因為玉染特意囑咐一定要是他來向慕容齊提出這個意見,所以他便答應了。 剛才說出這一席話,還真是叫他緊張不已。 而竹良也在慕容齊下了命令之后從位列中走出,朝著慕容齊恭敬作揖之后,開口應聲道“臣謹遵君上命令,此次前往北境,定不負君上期望。” 去往北境探查的人已是決定下來,北平侯之事便暫定如此。而后又有大臣提了一些別他的事,但都并不算重要,所以很快便下了朝。 玉染與替身換回身份之后,替身作為玉錦出宮去往太傅府,而真正的玉染再次穿過云華殿的暗道回到殿中。 她這才到偏殿換回女裝,那位王宮隱衛頭領“彭陸”便來傳令了。 “姑娘,君上在御書房有請。” 玉染并不驚訝,甚至如果華君不來找她,那在她印象里才是一件怪事。 玉染點了點頭,笑道“有勞了。” “姑娘不必客氣。”他朝著玉染微微抱拳低頭,下一刻便閃身不見。 玉染踏入御書房,看見慕容齊應是正在閱覽著今日送來的文書奏章。 “來了便進來吧。”慕容齊讓其他人都已退下,所以他頭也不抬便知現在走入的人必定是玉染。 “紅衣參見君上。”玉染福身行禮。 “免禮吧。”慕容齊放下奏折,朝著玉染一擺手。他的眸光在這一刻射向玉染,隨后用著一種探究的語氣開口道“聽說昨日孤的五皇子去了一趟云華殿?” “是,君上。”玉染微微頷首。 “放他進去是受你囑意,還是孤的四子同意的?”慕容齊繼續問道。 玉染聞言,并未慌亂,她輕輕福身,平靜開口“回稟君上,五殿下是紅衣親自囑意放入云華殿的。” “能告訴孤理由嗎?”慕容齊的神色不明,只是如此問道。 玉染微笑開口“君上,五殿下心系四殿下身體,所以特意來云華殿探望。所說四殿下失憶,對人和事都已無印象,可紅衣以為,若是能讓四殿下見見五殿下,也許四殿下的記憶會有所恢復。況且,紅衣在五殿下踏入主殿之前,已與四殿下先行提過,四殿下也沒有拒絕紅衣的提議。” “孤之前想讓其他人進入云華殿,孤的四子皆是通通以失憶來閉門搪塞,孤也不好強行再叫人闖進去,那樣一來被有心之人傳出去,還莫不將孤說成是個沒有仁愛之心,不通情達理之人?”慕容齊裝作感嘆般地笑了笑,接著他看向玉染,驀地繼續道“果然,還是紅衣姑娘的本事高超,能讓孤的這位失憶前和失憶后都死脾氣的四子轉變心意。” “君上謬贊了,紅衣哪里有如此高超的本事?不過是將自己的模樣和舉止盡力裝成了寧國的攝政王赫連玉,要不然紅衣豈能得到四殿下的垂青信任?”玉染面上含笑,眼底卻是漆黑幽深,不是旁人可以輕易探查。 “是紅衣姑娘過謙才是。雖然至今未見紅衣姑娘真顏,但姑娘談吐之間表現皆是蕙質蘭心,想必定然也是一位佳人。孤的四子能夠得到你的庇佑,也算是他的福分。”慕容齊十分滿意地點了點頭,看樣子應是十分欣賞于玉染的表現。 玉染斂起眼眸,慢慢開口道“君上,雖說紅衣只是君上從紅月閣找來‘護佑’四殿下的人,可這些時日以來,紅衣心中也有一些思量已經堆置許久,不知此刻到底當講不當講?” “你說。”慕容齊點頭,眸光也被玉染吸引了過去。 玉染沉默須臾,接著以一種恭敬認真地姿態微微低頭,沉聲開口道“君上,四殿下的脾性固然特別,但那是四殿下出自骨子里的高傲,因為他是君上的皇子。就算君上想要壓制他的桀驁,可以紅衣看來,四殿下如今即便失憶,在心性上也不曾改變。 “而且,還有很重要的一點,與君上委實至關重要。剛才紅衣也說了,四殿下不論如何,也是君上的四皇子,也是朝之棟梁,若是君上長此以往下去皆以四殿下重病不宜外出來搪塞朝臣眾人,那必有流言外傳。 “紅衣作為紅月閣的長老之一,實則是不能妄言除去任務之外的事情。所以剛才紅衣所言,若是君上覺得不妥,就當做玩笑話一聽而過便罷了,紅衣日后不會再說任何一句逾越之言。” 玉染話畢的一刻,慕容齊的眼眸也深了幾分,似乎也是在仔細思量著玉染的話。 慕容齊一手撫在桌面之上,眼底的神色雖說陰沉,卻也五味雜陳。許久之后,只聽他嘆了一聲,英氣威嚴的面龐上陡然多出了幾分苦笑無奈之色。 “姑娘所言甚是有理,但姑娘有所知的事情,自然也有不知的事情。很多時候,身處高位不勝寒,孤自己做出的決定也不一定就代表著孤自己的心意。”慕容齊說到此處,故作感嘆,“紅衣姑娘,你能夠替孤想到這些,而且能夠如此為孤的四子所考慮,孤深感慰藉,又豈會道你逾越?” 玉染輕輕福了福身,面上含笑,半是低頭,也未開口言語。 “既是如此,孤也沒有什么其他瑣事了,紅衣姑娘便先回云華殿吧,四皇子那里還要多勞你費心了。”慕容齊的眼底頗深,仍是笑著對玉染點了點頭。 “跟隨四殿下左右是紅衣的職責所在,那紅衣便先告退。”玉染深深福身,面帶淺笑地往后退了幾步,接著才轉身離開。 在回身的一刻,玉染臉上的笑意頓時消失,而原本透亮的眼底也逐漸加深,最后成了一片幽靜朦朧的模樣。 這慕容齊,還真是一個老jian巨猾之人!居然連面對她這么一個外來的“江湖中人”,都是以這般模棱兩可的態度來對待,哪怕給她上演一出裝作仁義的好戲,也不愿透露半分心中的真實想法。 而慕容齊在看著玉染走出御書房之后,他的眉峰一冷,眼眸微瞇,眼底顯得陰惻了不少,而放在桌上的手也逐漸握緊。 確實,剛才玉染的話提醒到了他不少。 只不過,玉染的話固然有道理,他卻沒辦法全都聽下去。 他的這位四子,實在是一個讓人無法放下心來的人,不論是失憶前,還是失憶后,都是一樣讓他喜歡不起來。 比起如今的朝堂風云,比起太子和三皇子之間的爭鋒,比起流言蜚語,或許,他的這個四子才是一個最大最深層的麻煩。 而玉染在回到云華殿的時候,思來想去之下,還是先準備去瞧一眼容襲。 這不,玉染才剛掀起簾子走進寢殿的內殿,一個溫軟委屈的聲音便輕飄飄地傳來。 “阿染……” 玉染聽聞,不溫不火的眸光冷不防地就向著還躺在床榻上的男子飛去。這一個好好的男子,就算容顏里有幾分女子的陰柔魅惑也便罷了,居然硬是連自己的聲音都要裝成是這般迷惑人心的模樣,這叫什么事? “阿染,容襲睜開眼,便沒瞧見你,連子期都晌久未歸,真是叫容襲在這空殿里一人寂寥不已。”容襲眨了眨那雙漆黑深邃的好看眼眸,隨后有些委屈地望著玉染說道。 玉染柳眉一條,鳳眸斜飛,“既如此,可否需要我替你將安瀾喚來?他已經向我念叨過還要再來看你,我覺得他作為你的弟弟,也確實理應多來照顧兄長幾回。” 就慕容安瀾那又激動、又鬧騰的勁,容襲一想著便是眼皮直跳。 他彎了彎眉眼,唇角的笑意溫和,接著,他薄唇輕啟道“阿染,容襲這是在念著你,你豈能將我推給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