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解難事
“阿玉,對不起啊,我不應該這么說的。”慕容安瀾深切地意識到自己言語中的傷人,因為他明白,玉染和容襲之間的那道橫溝,已經不是他可以輕易去插足的了。 玉染停頓良久,眼中閃爍不定,她面目表情地開口“你無須自責,這與你本無干系。” 慕容安瀾張了張口,他很想告訴玉染,他是她的朋友,是她的同伴,而他也是容襲的五弟,所以他不是一個無關者,他也很希望他的四哥和玉染能夠好好在一起,能夠得到幸福。 只是,慕容安瀾終是沒能說出口。 因為他害怕傷了玉染的心,害怕玉染更加失落。 “阿玉……”慕容安瀾輕輕地喊著玉染的名字,希望可以讓玉染從思慮之中跳脫出來。他抿了抿唇,想了半晌才繼續說道“阿玉,你今日讓我來云華殿,是不是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慕容安瀾會有此問,是因為他曉得玉染并非是一個喜歡多一事的人。說得讓人遺憾一些就是說,如果玉染沒有需要慕容安瀾在知道她真正身份的情況下去做的事,那玉染會情愿不讓慕容安瀾發現她就是慕容安瀾認識的阿玉,而阿玉就是寧國的赫連玉。 玉染眼底漆黑,她靜默了一會兒,最后竟是悵然失笑了起來。她臉上的笑意淡雅而平和,并無任何爭對或者鋒銳的意味,她的神情恢復如常,眸眼開闔之間慢慢開口道“安瀾你委實聰明了不少。今日喊你過來,確實是為了另一件事。” “就是北平侯叛亂之事嗎?”慕容安瀾立刻反應過來。 玉染點頭,“對。” “此事現在已經交由太子哥哥,而阿玉你又去做了太子哥哥的太傅,我想應該很快就能被解決吧?應該沒有我可以幫得上忙的地方了。”慕容安瀾略一思索,有些摸不著頭腦地說道。 玉染輕笑一聲,柳眉彎彎道“剛說你聰明,現在怎么立刻就反應不過來了?” “我哪兒能趕得上阿玉你的思緒啊?”慕容安瀾仰頭長嘆一聲,有些憋屈地看向玉染。 玉染萬分平靜地抿了口茶,放下杯盞的同時,才悠哉地開口“我和慕容麟說會向你了解有關你收集到的北平侯叛亂的消息。” “北平侯功勛赫赫,而且在北境那邊的勢力強大,而我只是一個手無實權、背無倚靠的五皇子,根本是不可能從那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的。父王就算是為了膈應太子哥哥和三哥,也不應該這么折騰我啊!”慕容安瀾說到此處,心中的委屈與苦悶幾乎全然爆發出來。他回來華國只是為了救四哥,誰知道會正好攤上這種破事? “你父王若是不折騰你,就沒別人可以折騰了。也就是只有你這種性子,才能讓你父王安心幾分。”玉染笑著開口,可言辭之中卻是將身為王室皇子的悲哀給直接點了出來。 王位實在是個太誘人的東西,誰人都想爭奪,即便是爭得頭破血流,都不愿意輕易回頭。 而玉染是曾經明戌皇朝的長公主,明戌當年的龐大與輝煌是如今的四國遠遠無法相提并論的,所以玉染更加知曉,皇權究竟是個怎樣可怕的東西,它吞噬人心,也會在不知不覺之中隨時要了你的性命。 “阿玉還真是個現實的人啊。”慕容安瀾苦笑著感嘆。 “若是連我都看不清現實的殘酷,那我又談何能穩坐在那寧國攝政王的位置呢?”玉染明明是在笑著,可她的眼底卻是一片寂靜,寂靜得讓人根本看不見底。 “我崇拜赫連玉,果然是沒有崇拜錯人。”慕容安瀾提手摸了摸下巴,他盯著玉染看了半晌,陡然如此感嘆道。不過在下一刻,當他看見玉染望著他的那種奇妙的眼神之后,他立刻就將手放了下去,然后端正地坐好。他輕咳一聲之后,才正色道“好了好了,我不當著阿玉你的面再這么說了,這總行了吧?對了,我這里沒有得到什么北平侯的消息,那阿玉你那里要怎么和太子哥哥交差呢?” “你沒有不代表我沒有。”玉染挑了挑眉,接著繼續說道“再說了,你何時聽到我有說過要將北平侯府的消息都告訴慕容麟?” 慕容安瀾詫異。 玉染鳳眸微斂,絕美的容顏之上浮現了些許頗有深意的笑容,她望著慕容安瀾,幽幽開口“安瀾,你是不是忘了一點?我可是寧國的攝政王赫連玉。” 因為玉染的提醒,慕容安瀾幡然醒悟。 玉染她是寧國的攝政王,它做出的任何決定都只會是為了寧國,為了自身利益,又豈會真心真意地為華君做事? “阿玉你來華國,不止是因為四哥是嗎?”慕容安瀾的眼底清澈而透亮,似乎是想要撞進玉染的心里。 雖然又是提到了容襲,可這一次,玉染對此并沒有介意。她眼簾微垂,笑意清淺,聲色溫溫道“是,不止是為了容襲。” 一點兒都沒有否認,是她自己直接點頭承認了。 “四哥……他是真的失憶了嗎?”慕容安瀾先是垂眸沉默了一會兒,接著似乎又想到了另外一個很重要的點。 玉染輕輕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若是容襲有意想裝,那就算是我也難以簡單分辨。” 慕容安瀾啞然,他將頭左搖右擺了兩下。半晌之后,他才噌地一下坐直身子,接著用著一種極為復雜的眼神凝實著玉染,感嘆般地說道“阿玉啊,你和四哥還真是——天生一對。” “哈?”玉染也是被慕容安瀾的話給弄得陡然怔住了,天知道慕容安瀾的思考方式究竟是怎么樣的,原本還是正正經經的模樣,結果話一出口,就全變味了。 “不是我說啊,阿玉,你看若是要論這個世上有哪兩個明明相愛的人卻還要為權位相爭,那也就只有你們兩個了吧?”慕容安瀾兀自念叨了起來,他有些抱怨地說道“這么想來,要是當年的明戌沒有滅國就好了。如果明戌還在,那或許你們還能站在同一條線上,到最后再互相讓讓不就好了嗎,大不了你們一個人當一年的皇帝,一個人當一年的皇后,這不也挺好?而且如果是那樣的話,我的父王還有哥哥們或許就不會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爭鋒局面,最可悲的還是,在王位爭奪之下,他們彼此傷害,但最終能贏的卻只有一個人。” 玉染微微睜大眼,她沒想到慕容安瀾竟會說出希望明戌還存在這種話。還有后面的一人當一年皇帝的言論,簡直是讓玉染哭笑不得。 不過,如果明戌還存,就能走在同一條線上嗎? 或許,是這樣沒錯的。 因為——明戌就是這樣消失的呀。 只不過,玉染選擇的不是取而代之,而是將明戌徹底地摧毀,摧毀到這個世上再也不存明戌剩下的任何痕跡。 因為前世的明戌毀了她的一切,毀了她的情愛,更毀了她原本的信仰。 “一個人當一年的皇帝……安瀾你還真是個有想法的人。”玉染輕飄飄地笑了笑,接著她瞇了瞇眼,眼底隱有一道光芒閃過,她淡淡地開口道“你也說了,你的兄長們彼此傷害,但最終能贏的只有一個人。你為何就能認為,我與容襲不是這樣?” 玉染的反問讓慕容安瀾驀地頓了一下,但他仍是十分堅定地開口“能贏得至高權位的確實就只有一個人,可能夠獲得真情真心的卻可以不止一個人。” 玉染聞言,微微抬眸,她的雙眼如同夜空般深邃而閃爍,片刻之后,只見她櫻唇微勾,莞爾一笑之后啟唇道“你何時比我還會辯駁這些了?也罷,我們便不再說這個了。關于北平侯叛亂之事,從我這兒得到的消息是北平侯勾結北境外寇,暗中集結了華國北方的權貴。他有軍權,功績卓越,在北方擁有不小地勢力,似乎最近掀起了不少的動亂,以至于華君現在頭疼心煩不已。” “是啊,父王近日來先是要處理太子哥哥和三哥之間的局面,又是要被北平侯分去半數的注意,已是忙不過來了。”慕容安瀾雙手托著下巴,手肘撐在桌面上,似乎是在認真思量起來。 慕容安瀾所言之時無心之舉,可這話到了玉染的耳中卻是登時變了個味道。 一邊是太子和三皇子,一邊卻還有北平侯的動亂? 這話在玉染的腦海之中分為兩種可能,第一種是北平侯看中了華國朝堂如今的內亂局勢,所以趁此機會給華君制造更多的麻煩,以便掀起更大的風浪;第二種是有一個清楚知曉華國局勢之人在幕后推動,以至于兩邊皆因風吹草動而波瀾四起。 如果說是前者,那便是眾人細細想來都可以想到的一點,不足為奇,可以破解;而若說是后者,便是只能說是對手謀略之深,足以將兩邊都算計其中,讓你越陷越深,不得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