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太像了
相比較于容襲在見完紅衣之后態度的平靜,修子期卻是在出了容襲的寢房之后顯得面色有些凝重且猶疑。 因為紅衣在對容襲說完話之后便頭也不回地往外沖,修子期也只好跟在紅衣后頭,一路走至了中庭的院子才停下。 修子期站在紅衣身后,垂在身側的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 “你明明受了不輕的傷,可四殿下明明看到了,卻沒有在意分毫,你難道不會覺得失望嗎?”紅衣沒有回頭,但仍是開口問道。 修子期搖頭,“這本就是我武藝不精,一時大意,怪不得任何人。況且……公子現在身處的境遇和身體的境況都很讓人擔憂。我想你既然是紅月閣的長老,又是紅月閣閣主親手指派,那如果你可以留在這里,必定是對公子有益的。我是公子的下屬,定是要為公子一生盡忠的。” “一生盡忠啊……人的一生,到底能有多長歲月呢?”紅衣微微仰頭,悵然嘆息,“你這么忠心為主自然是好事,可你有沒有想過,這位四殿下令君上可以為他嚴密防范至此,這不也證明了他的心機城府之深嗎?試問這樣一個人,難道真的會輕易就中了君上的圈套嗎?” “你的意思是——公子他是故意扮作失憶的,也有可能是故意再次中毒的?”修子期驀地繞到紅衣面前,眉頭緊鎖起來,連同神色也沉重了不少。他似是思量許久,最后抬頭看向紅衣,猶豫道:“公子向來思慮縝密周到,如你所言的此等搏命之事,公子豈會輕易做出?” 紅衣眉眼微揚,眼底是一片沉靜,她櫻唇輕啟道:“你難道真的還看不懂你家的這位公子到底是個什么性子嗎?” “我……”修子期沉默下來,他緊緊盯著紅衣的雙眼,一言不發。 紅衣也不避視線,她略是揚起下巴,鳳眸之中漆黑而透亮,“不留余地,逼自己,也逼別人。你家公子——是下得一手好棋啊!” “公主?”修子期望著紅衣的容顏,忽然口中冷不防蹦出了這樣一個詞來。 紅衣望著他,偏了偏頭,笑道:“你這是在叫我嗎?可是我的名字是紅衣。” “不……不對。”修子期緊緊皺著眉頭,在目光凝住在紅衣身上許久之后,他闔了闔眼,接著微微搖頭。他重新看向紅衣,說道:“如果你真的是公主遣來的紅月閣長老,你就絕不可能說出剛才這種逾越的話來。而且,而且就算一個人再怎么精通易容,也不可能連神韻都學得十成十的相似。” “可如果我就是能學得十成十的相似呢?殿下將我自紅月閣中遣來華國王宮,不正是因為我的易容之術近乎精湛無差嗎?能易容模樣不難,但要易容人心,就得把自己全然當成另一個人活著,這就是易容人心的最難的一點。 “至于你說我有所逾越,那自然是因為我紅月閣中人眼里看得通透,跟隨殿下多時,自當是耳濡目染。你家公子給我家殿下惹下的麻煩可不算少,甚至現在還間接置了殿下曾經的太子妃娘娘于死地。接著這一次,你家公子為了布局,居然又把我家殿下給算計了進去。我家殿下沒有同你家的這位公子計較,甚至還遣我入華宮,那已算是盡了仁義了。”紅衣忽然雙臂抱胸,尤為一本正經地說道。 就是這一點,怎么感覺更像了呢? 修子期覺得自己額角的青筋跳了跳,他以前呆在容襲身邊的時候,似乎也沒少聽玉染在那兒對著容襲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修子期看著眼前的紅衣,心中古怪萬分。莫非,真的是他弄錯了嗎? “修子期。”紅衣忽然念出了這個名字。 修子期被紅衣這么一念,即刻回過神來,他看向紅衣,有些疑惑。 “你是叫這么名字對吧?我只是確認一下。”紅衣隨意笑了笑,“我既然說了我的名字叫紅衣,那你也便叫我紅衣吧。” “我知道了。”修子期眼底深了深,眉頭仍舊緊緊攏著,似乎對于眼前的這個笑意怏然的女子依舊抱有懷疑。 紅衣斂眸輕笑,她開口說道:“從明日起,我會依照君上對紅月閣提出的要求,隨時隨侍四殿下左右,還望修大人能夠理解君上的一番‘苦心’以及閣主的一番用心。” 紅衣話畢,便是準備轉身穿過中庭邊上的長廊去往云華殿的偏殿。 “你對云華殿很了解。”修子期忽然在紅衣的背后開口道。 “我是閣主欽定之人,所以我比你更了解云華殿究竟意味著什么。”紅衣的嘴角噙著笑,斜睨著眼看著修子期,她的眼底隱有凌光閃過。不過下一刻,她面上的神情忽然變得輕松起來,仿佛就在這一瞬之間她的姿態已然改變,她輕聲笑了笑,莞爾道:“我奉勸你一句,還是快些回你自己的屋里去處理一下身上的傷吧。我可一點兒都不想明日聽到宮里傳出流言蜚語,說是我這個新來的人為了在誰能當上四殿下的侍從的這個問題上與你一爭高下,所以將你給打了個重傷。紅衣臉皮薄,承受不起。” 修子期沉默須臾,他盯著紅衣,陡然開口:“說真的,我覺得你很像公主,不是一般的像。只是有兩點,讓我疑惑至極。” “哪兩點?”紅衣微微瞇眼,笑道。 “第一,公主沒有如你一般精湛的武藝與內力。第二,公主絕不會對公子俯首稱臣。”修子期的語氣很平靜,似乎是在稱述著鐵一般的事實。 “是嗎?”紅衣輕飄飄地反問了一句,面上盈盈的笑意似是又深了幾分,她說:“紅衣倒是以為——你還是不太了解紅月閣的閣主,寧國的攝政君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修子期張口想要再說些什么,可是他再抬頭時發現紅衣已是不見了蹤影。 修子期望著空無一人的院子,一時間面上露出了些許苦笑,“真是連性子都與公主十分地相似啊……”如果說這個紅衣真的不是玉染,那她和玉染也一定是匪淺了。 翌日,天色已是開始明朗,而容襲也從睡眠中逐漸蘇醒。 這一夜,無夢,卻是好眠。 當容襲用著一副睡眼惺忪的慵懶姿態睜開雙眼的一刻,他頓時愣在了那里。因為入目的不是寢房的房頂,而是一雙漆黑透亮的眼睛,還有一張格外俏麗的容顏。 “紅衣姑娘,你起得真早。”容襲很快便恢復過來,他溫和地笑了笑,連同眉眼都彎了起來。 紅衣將湊過去的頭收了回來,她站直身子,一手輕輕托著下巴,同樣笑著說道:“四殿下醒得也很‘早’。” “紅衣姑娘不會只是想要調侃我一番吧?”容襲坐起身來,他有些好笑地反問。 倒是紅衣,神情很是淡定,她故作驚訝地睜大眼睛,接著開口道:“啊,被你看出來了呀!”隨即她又毫不猶豫地點頭承認,“對,我就是在調侃你啊,四殿下。”她笑得如花燦爛。 只是容襲仿佛根本沒有在聽紅衣的打趣,反倒是指尖輕輕觸了觸自己的臉龐,在“認真”地打量了一片紅衣之后,他忽然笑了起來,笑得溫潤清透,如畫出塵,他說:“你笑起來的模樣真好看。” 紅衣驀地靜了,是真的十分靜悄悄地站在容襲的床邊。 片刻的沉默之后,紅衣慢慢地俯下身,艷紅的長裙裙擺拖在了地面上,而她一手撐在床沿邊,僅僅是找了個支撐點。她湊過臉,與容襲的那張美得令人窒息的面龐近乎只有一拳之隔。 “你——真的失憶了嗎?”紅衣的語氣聽起來很輕松,卻又似乎是帶著利刺。 “紅衣姑娘的這個問題聽起來很奇怪,不過我也是可以回答的。”容襲低聲笑了笑,抬眸道:“我聽說自己是在父王的酒宴上遇襲了,醒來之后所有以往的記憶都想不起來了。不記得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身處于何等境地,不知道何去何從。所以后來在有人告訴我我是華國的四皇子的時候,還真是驚嚇到我了。” “你也真是嚇到我了。”紅衣直起身,盡量不想破壞她面上溫和的笑容。 “自我失憶之后,父王只來看過我一次。從父王對我的態度,我能感覺得到,他似乎不太喜歡我,而且有些防備我,這也是他將我禁足在這云華殿之中的理由吧,為了讓他自己能夠安心。”容襲的語氣平淡,從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些許慨嘆無奈之色。 “你還知道什么?”紅衣繼續問道。 容襲思索了一下,說道:“我還知道父王一直在命人暗中監視我,雖然不知道以前是怎么樣的,但自我失憶蘇醒以來,我能夠感覺得到有很多雙眼睛都在暗地里盯著我看。看樣子,以前的我定是做了什么足以讓我父王厭惡我至極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