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掌門曠鴻
四人在空地之中糾纏在一起,卻就在這時,原本籠在四周的霧氣忽然大了起來,竟是讓四人都一時間觸不到對方,分散開來。 玉染持劍立在原地,她眉頭微鎖,暗道:不好,是雁行陣! 她轉頭再去找竹良的時候,發現身后已然是一片霧氣,竟是連一個人影都找不著。 看來——他們還是走散了。 玉染自小便擅破陣法,這一世十歲時她為了去見容襲,也是同樣破了容襲布在曉寒山上的生死陣。 待到玉染終是解開這雁行陣的陣法之迷,從生門踏出的一刻,這片空地上的迷霧陡然消失,而她發現自己也已經站在了岔路的其中一條道上。她回過身去看那片空地,卻是發現空地上的另外三人竟是已然消失得不見蹤影。 這么一來,她算是懂了,之所以這里會有兩條岔路,正是因為只有破陣之人才可站在正確的岔路之上。如若不破陣,連你自己也無法知曉自己是走入了哪一條路。看剛才夏侯錚他們的反應,恐怕已是走錯了一次路,也恰好地又從這里繞了出來。 而現在竹良和夏侯錚他們,恐怕是走至了陣法的其他錯誤的門,同時便一一去往了錯誤的那條路。 玉染微微攏眉,她的眼底光芒閃爍不定,在原地斟酌片刻之后,她仍是選擇往這條路繼續走下去。 因為就算她現在返回去那條錯誤的路上,也不一定可以順利立刻找到竹良。那條錯誤的路后面說不定還有很多不同的岔路,你根本無法判斷他們到底都是走去了哪一條路。 所以當務之急,她必須要先去見到這個昊天宗的掌門。這樣一來,說不準才有機會救出竹良。 “不報自闖,還真是失禮。不過,如今也只好這般了……”玉染無奈,只得兀自一笑,接著抬手一拋,干脆地將長劍扔下,然后拂袖往前路走去。 這后面的一路上皆是霧氣重重,機關陷阱以及陣法不在少數,玉染的速度也逐漸放慢了下來。 只是,就在玉染踏出下一步之時,她只覺腳下一片滑動起來,而下一刻,她便從山坡上摔了下去。 待到玉染終于清醒過來的時候,她有些迷離地睜開雙眼,首先便是覺得腦后一陣疼痛,一種眩暈之感逐漸浮現。 她鎖起眉頭,臉色顯得有些蒼白。她覺得自己整個人似乎都有種渾噩之感,好像體內還有一道氣息在四處亂竄,從她的奇經八脈間穿過,讓她的身體慢慢有了一絲暖意。 “你醒了?”一個平靜中帶了些許滄桑的聲音落入了玉染的耳中。 玉染恍然醒神,她艱難地從床上坐起身來,環顧四周之后發現自己是在一間小屋之中,而一旁的桌案邊正坐著一位老者,老者背對著她而坐。可雖說老者背對她而坐,卻依舊注意到了她的蘇醒。 玉染頓了頓,她看著老者的背影,接著聲色沙啞地開口道:“你是昊天宗的掌門。” “這么多年來,你還是第二個不請自入,卻還能走到這里的人。”掌門曠鴻輕嘆一聲,開口說道。 “不請自來,是為不敬。多有叨擾,還望掌門海涵。”玉染艱難地撐住身子,雙手交疊,朝著曠鴻作揖行禮。 “也罷,也罷。你今日既能破開我后山的迷陣見到我,也就證明了我們的緣分的確匪淺。”曠鴻說到此處,動作緩慢地從桌案前站起,而后轉過了身來。他的目光慈和而平靜,仿佛有著一種滄桑廖遠之感,他笑了笑,用著一種極為溫和的語氣開口道:“顓頊長公主,好久不見了。” “你是……”玉染先是被曠鴻的一頭白發吸引了視線,但下一刻,當她的目光移到曠鴻的容顏之上的時候,她怔愣了。 這個人不是…… 曠鴻聲中帶笑,“我們以前見過一面的,那時的公主仍是年少,不知公主可還是否記得。” 玉染的記憶似乎在這一刻陡回溯到了自己還只有十五六歲的那個時候,那時,她去曉寒山上找容襲,卻在容襲的居所外與一位中年之人相向走過。玉染還記得那位中年之人有著一副含著滄桑高遠的眼睛,還有一張溫和的面龐,那是他第一次遇到曠鴻。后來也有好幾次她也撞見過曠鴻,只是每每都只是點頭招呼一聲,再后來,她就再也沒有見過曠鴻來過。 只是那時,玉染并未刻意向容襲提起此人,因為玉染見曠鴻的模樣,想來是將他當做了容襲入幕之賓。 “我少年時有好幾次在容襲的曉寒山上見過你,可你那時還是一頭黑發,怎會如今……”玉染蹩著眉道。 “看來公主的記性如同襲兒說得一般很不錯。”曠鴻笑道:“距離那時算算日子也已是過去了將近十年,我也老了不少,但最主要的還是前幾年有一次修習內功之時走火入魔,所以一夜白頭,還險些丟了性命。我老了,可是公主容顏依舊雋如江河,雖說扮作男裝,我仍是一眼便認了出來。” 玉染聞言,立即反應過來,“所以,你就是容襲的師尊。” “其實也不能這么說。”曠鴻的神情里帶著幾分追憶,“那時是他尊我為師,而我卻并未認他為徒。” “掌門這是何意?”玉染一邊啟唇,一邊就想要從床榻上下來,可是腳還未落地,便是渾身上下疼痛不已,肌膚之上仿佛有種針扎之感。 “我勸你現在還是在歇息片刻為好,你跌下山坡,身體受了不小的傷。我探查過你的脈搏,你的體內似乎內力與功法十分混雜,在與他人打斗時,傷人也傷己。”曠鴻頗為嚴肅的開口。 玉染微微一笑,她說:“這些我都知道,所以我以前一直被容襲稱作‘花拳繡腿’也不是沒有道理。” “雖然我如今常年居于這昊天宗后山之內,可外界的傳聞我還是知曉一二的。你與襲兒可能鬧至今天的地步,其實我在十年前有對他說過的。只不過那時的他與你一般執著,他認定的事情便不會改變。”曠鴻說到此處,不禁悵然嘆息,他看向玉染,一雙眼中隱有復雜之色,他說:“你與他的性情相似,更是同樣出生時便已是人中龍鳳,只不過身處亂世,又因王室紛爭,你們二人皆被卷入其中無法自拔,進而便有了之后的種種。你們高傲,也確實不凡,但正因如此,你們還選擇了要走在一起,那便是成了命運糾纏,而紛爭注定不斷。” “因生果,果緣因,這便是我們從出生起就注定的命。哪怕心如明鏡,最終仍會走向錯誤的方向。”玉染垂下眼簾,唇畔含笑。 “約莫在十三四年前,從昊天宗離開,外出游歷。那時還是明戌皇朝之時,我在明戌的都城,也就是現在華國的都城,遇見了當時的華國四皇子慕容襲,那時的他也不過十三歲。還是一個少年的他,不僅擁有絕世的才謀,甚至也是一個習武的奇才,所以才讓我在那時動了想要教他習武的念頭。” “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玉染微微仰頭,目中瀲滟婉轉,聲色也是頗為感嘆,她笑著說:“容襲的容顏自小便是可用‘冠絕天下’來形容,他一舞劍,簡直可以說是萬物失色,艷絕四方吧。” “你將他若一個女子般形容,如果被他知曉,怕是又要念叨你一番。”曠鴻搖頭輕笑。 “看來他以前沒少在掌門面前如此叨念我。”玉染笑笑,卻也不惱。 但就憑曠鴻知曉他是前朝公主這一點來看,玉染便曉得容襲必是極為尊敬且相信曠鴻的。 曠鴻又靜默地看了玉染一會兒,忽然重新來到桌案前,有些顫抖著提起筆,隨后在一旁的紙張之上繼續書寫著什么。似乎在玉染清醒過來的那一刻,曠鴻就在做著這件事。 “你來這里,是因為商國之事吧?”曠鴻的聲音陡然傳來。 玉染抬起眼眸,喉間仍是沙啞地開口:“今日我是在夏侯錚之后入的后山。” 曠鴻的手一頓,“夏侯錚……如果我沒記錯,便是那個夏侯氏本家一脈的嫡長子吧。” “不錯。”玉染點頭。 “看來,他這次是打準了注意過來的。只可惜,他空有野心壯志,在才思之上卻是毫無造詣,他走不到這兒來的。”曠鴻嘆了聲,又道:“如今這商國的朝堂也開始風云迭起,想來,這該頗屬顓頊公主的心意了。”話至此處,他轉過頭來,靜靜地看著玉染。 玉染無聲一笑,她眉眼溫和,接著開口道:“掌門,我現在本是在外頭散心,怕是無心顧及這么多事了。” “身在外,而心于朝堂。公主,你和襲兒一樣,都是不可能閑下的人。”曠鴻搖頭感慨。 身在外,而心于朝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