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事端生
玉染的這身男裝是她叫蘇久去買的,就是為了應付這種特殊的時刻。她若是以女子的模樣策馬出城,華國派來的人一看便知。 而現在扮作男子,至少可以將被人發現的時辰拖上一二。 馬匹是被安排在容襲開出的后門那里,所以玉染便同秦奚蘇久兩人從這小門走了出去。因為這條后門出來的巷子實在太小,所以馬匹是被準備在了與巷子交叉的一條道上。 玉染抬眸,驀地一頓,因為看到眼前不止有三匹馬,還有一駕馬車,馬車邊站著一人,是修子期。 “你怎么在這里?”玉染說話時,視線有意無意地從馬車上掃過。 修子期朝著玉染抱拳俯首,“是公子讓屬下來送一送公主,這馬車是公子準備的,公子擔憂公主騎馬會身體不適。” “是嗎?那就幫我多謝容襲的好意了,我騎馬就行。”玉染微笑著說。隨后,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從外袍里摸出了她留著的賜婚旨意,朝著修子期遞了過去,“這個是給你家公子的。” 修子期雙手接過,“子期一定送到公子手中。” 玉染點了點頭,隨后直接走到一匹馬的邊上,翻身上馬,動作利落。 “走吧。”玉染扭頭喊了一聲另外兩人。 蘇久和秦奚也跟了上去,三人的身影在街巷口消失。 眼見人都離開了,修子期竟是慢慢走到了馬車的窗簾邊,“公子,公主已經走了。”他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中玉染交給他的圣旨遞到窗口。 須臾,馬車的窗簾被慢慢地掀了起來,掀起簾子的是一只骨節分明、白皙纖長的手。接著,露在外面的是一張美得令人窒息的面龐,天已漸顯白露,月色已是快要朦朧不見,唯有天色仍顯昏沉,將容襲的半邊容顏隱在了陰翳之下。 容襲從修子期手中拿過了那卷圣旨,他仍有簾子落下,昏暗的馬車當中,容襲展開圣旨,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眸落在其上。半晌,他的唇畔漾起了一絲笑意,這笑意雖說淺淡,卻仿佛飽含溫柔。 “阿染,果然是你最懂如何反將我一軍……”容襲兀自低笑了一聲,隨后他收起圣旨,再抬頭時已然斂起笑意,他的面龐之上肅穆且沉靜,幽深如潭的眼底似乎閃有閃過一絲凌冽鋒芒,他沉聲對著外面開口:“他們已經來了吧?” “公子,已經來了。”修子期的聲音似有停頓,“公子,您確定真的要這么做嗎?” 聽見馬車里沒有回音,修子期抿了抿唇,又道:“公子,您這么做真的值得嗎?” 華君這次打定主意要將容襲帶回去,所以表面似是派遣了一隊精兵和一隊暗衛喬裝打扮潛入了安國。但容襲的人武功夠高,他們動手也是可以解決。 可現在情況不止是那么簡單…… 但明知情況不樂觀,容襲竟然提議將自己當作誘餌,他真的以為他能全身而退嗎?這危險實在太大了,讓修子期也有一刻的猶豫。 “昨日我與秦奚約定之時,子期你也未曾多言。”容襲的聲音低緩,聽起來很是溫和。 不錯,就在昨日晌午,秦奚其實已經得到了華國軍隊逼近寧國北境的消息。只是,就在秦奚準備去找玉染的一刻,他看到了站在自己院中的修子期。 “請秦公子和我走一趟吧,我們家公子想見你。”修子期說道。 秦奚見到容襲的時候,容襲正躺在屋里的榻上,十分閑適地手中握著一卷書冊,邊上的桌上放著熱騰的茶盞。 “你叫我來有什么事?”秦奚冷聲問道。 容襲聞言,也不急著擱下書冊,反倒是不徐不緩地開口:“你應該收到消息,華軍已逼近寧國北境,但我勸你現在最好不要告訴阿染。” “我說與不說,與容公子有何干系?別忘了,我可并非你的下屬。”秦奚的眸光漸沉。 “慕容齊的人今日一早喬裝偷潛進了安國都城,現在想必正在大肆尋找有關我和阿染的下落。你現在告訴了她華軍逼境,那阿染就會為了幫寧國脫困而選在此時趕回去。你應該知道,慕容齊的心比我和阿染的只會更狠。我難以繼續深入華國勢力,也正是因為慕容齊的壓制,現在,我和阿染如果還是處于分裂的情勢,那就仍是敵不過慕容齊。”容襲將書冊慢慢放低,他的語氣依舊平靜,可一雙深邃的眼眸與此同時落在了秦奚身上,他的眼底滿是危險的意味。 “你覺得她此時離開會有危險?”秦奚冷靜地問。 容襲擱下了手中的書,坐起身,笑得淡然,“我想秦公子一定很相信阿染的能力,但我有一個更好的辦法,可以將他們一網打盡,讓阿染回寧國的路上暫且無憂。” “你說。”秦奚一手橫在身前,另一手自然地垂在身側。 “阿染知道寧國的消息必定會走,這一點毋庸置疑。所以,你只要拖延至明日天亮之前去告知阿染寧國面臨之時,務必保證阿染在天亮前可以準備妥當。待到阿染離開之時,他們一定會被驚動,然后開始現身。而之后我會暫時撤下防備,主動出面。慕容齊的人接到的命令主要是將我帶回華國,所以他們只要看到了我,就會把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阿染自然可以平安離開,而我也可以把握他們的位置和狀況。”容襲的語氣鎮定自然。 “只是為了這樣簡單的目的?” 容襲抬眸輕笑,“怎么,秦公子還是覺得劃不來嗎?” “不會。但是容公子,話已出口,就無反悔的余地了。”秦奚溫和地提醒。 “自然是不會反悔的。”容襲的眼中深邃,他的面上仍是噙著笑,可卻叫人感受不出絲毫的溫度。 容襲與秦奚的交談止步于此,雖然秦奚一直將容襲視作敵人,可這一次,秦奚卻贊同于容襲提出的方法。秦奚不傻,自然知道容襲這么做為的不止是他自己的利益,更甚至,容襲似乎是有意想幫玉染回去,所以秦奚在思量之后才會同意。 玉染和兩人已經駕馬跑出了一段距離,她的墨發飛揚,玄色的斗篷在身后隨風拂動。 “秦奚,你有沒有什么準備和我說的?”玉染扯著韁繩,盡量調整著與秦奚并駕,同時讓蘇久先去前面城門探路。 “殿下指的是什么?”玉染起疑在秦奚的意料之中,他也不覺得自己可以瞞過玉染很久。 玉染神色平靜,“剛才容襲在那架馬車里吧?我不相信你才收到消息告訴我,那一頭容襲已經準備完畢。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們是說好了什么?” 秦奚眸光閃爍不定,他是不想說的,因為他了解玉染,玉染對于容襲的事情太在意了。 一個人若要為君主,就無法以心軟二字來面對世人,所以玉染果斷決絕的處事風格才會冠絕天下。可天下人都不了解玉染,他們都不曉得,在玉染的心中存在著一個軟肋,那個軟肋——就是容襲。 是人就有軟肋,可對于玉染如今的身份來說,這絕對是一個極大的阻礙。 “秦奚,回答我!”玉染突然放慢了速度,她扭頭看著秦奚。 秦奚終是輕嘆一口氣,將容襲與他的對話完完整整地和玉染道了一遍。 但不聽還好,這一聽,玉染便攏起了眉,一雙鳳眸之中帶了幾分深思不解,“你說容襲安排好讓我走的?” 這委實不可能,要是換做以往,容襲絕對會想方設法讓她無法踏出安國一步。 玉染陡然勒馬停了下來,秦奚也跟著她隨之停下。 玉染思量著問道:“秦奚,你這幾日從安宮里收到多少有關長孫延的消息?” “長孫延這幾日除了和以往一樣派人督促加快查探江陽城的線索之外,還例行清點了禁軍兵力。”秦奚仔細想了想說道。 “長孫延清點禁軍?他以前有準時清點過嗎?”玉染忽然心底生出了一絲不好的預感,這絲預感隱隱作祟,讓她登時攏起秀眉。 “以前鮮少準時,不過近日來安宮各宮中皆說有重寶被盜,連長孫延自己都被偷走了一個玉瓷瓶,所以長孫延震怒,招來了禁衛盤查,最后在宮外抓到了偷偷買賣重寶之人,原來是喬裝混在太監里一齊進的宮。似乎因為這件事讓長孫延遷怒于禁軍,認為禁軍連王宮都無法保衛,又談何都城?更何況湘王府之事在前,長孫延在湘王府吃了太大的虧,但刺刺殺的人是湘王爺,所以他最多只能說湘王府保護不利,但歸根結底都城的安危還是要以禁軍保衛為先,長孫延認為禁軍在此事上同樣失察,所以之后就有了他召集禁軍清點的事情。” 玉染眉梢緊鎖,“此事是何時發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