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為下策
玉染問修子期準不準備跟來,自然是想知道容襲是怎么吩咐他的。 不過結果也在玉染的預料之中,因為修子期下一刻便搖頭開口:“回公主,不跟來了,公主和世子請一路小心。” “好,既然是這樣那我也沒什么可說的了。”玉染收回視線,輕笑了一聲,在她轉身準備離開的那瞬,她似乎陡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微微朝后扭過頭,從修子期的角度只能看清玉染的一只眼睛。玉染的聲音聽起來格外明凈,她說:“讓容襲今日晚點再過來,還有,別讓他下午睡了一覺就忘了我的衣服。” “是,只要公主的事情,公子是一定不會忘記的。”修子期隨即應聲。 “長孫弘,走吧。”玉染滿意地笑笑,接著便看向站在自己右側的長孫弘說道。 長孫弘聽著玉染的話,覺得莫名其妙的,但此刻還有別人在場,他也不好直接開口,就是只好兀自擰著眉發愁。他聽著玉染的聲音,好容易才回過神道:“哦。” 玉染今日出門穿得還算厚實,外頭的披風也是長孫弘在出玉染房門之前硬是給她帶上的,在玉染走到街上之后,這才迎面一陣風,長孫弘就把披風給她套上了。 長孫弘一路走在玉染的身邊,顯得很是沉默,這副表現的長孫弘其實很難得看到。 玉染的視線余光了便是瞧到了這樣一個神情復雜的長孫弘,她倒也沒扭頭,只是邊看著街上來往的人和物,邊開口問道:“你是怎么了,覺得有哪里不對嗎?” “不是啊,我剛才就在像,原來那個修子期不是南玉你的人嗎?”長孫弘癟了癟眉,側過頭看向玉染的側顏,詫異地問道。 “不是,你沒聽子期說嗎?他是容襲的人。”玉染很是淡定地回答。 “容襲?修子期是那個華國四皇子慕容襲的人?”長孫弘驚訝地出聲,后來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太響,這畢竟是在大街上,他還是要小心壓低聲音,“可是那華國四皇子干嘛要派個人在南玉你身邊啊?這不會是居心叵測吧?” 玉染的目光往長孫弘面上掃了一眼,又很快挪開視線,她輕笑說:“你沒聽秦奚說過嗎?我和容襲的事情。” “聽過。”長孫弘聞言,雙眼直視著前面的路,有些悶悶地應聲說。 玉染繼續笑著說:“那不就好了。你硬要解釋的話,也只能解釋成——因為容襲喜歡我,所以他要派個人跟在失憶的我身邊,為了保護我的安全著想。” “能讓人這么想才有鬼好不好?南玉你想啊,他是華國的四皇子,你是寧國的攝政王,他哪里是喜歡你啊,他分明就是想趁著南玉你失憶對你做些什么。”長孫弘言辭鑿鑿地說道。 玉染聽了長孫弘的話,不免有些咋舌。其實長孫弘說得和以前秦奚和卓冷煙對她說得又何嘗不是一樣的呢?只不過啊,她身邊的人都對她這么著想,偏偏就只有她自己還不當一回事,這么想來,玉染還真覺得有些對不住他們。 “是啊,所以我也沒指望你能這么想啊。”玉染微微笑了一聲繼續說道:“況且,長孫弘,你是不是也忘了一件事啊?” “什么事?”長孫弘被玉染問得莫名其妙。 玉染唇角含笑,她側頭去看長孫弘,莞爾說道:“你說容襲是華國四皇子,而我是寧國攝政王,我們應該是對立而為的。可長孫弘你是安國湘王府的世子,你的父親就在不久之前還在我手下吃了敗仗,你難道不覺得我們現在走在一起也有些奇怪嗎?” “這……”長孫弘沒想到玉染會當著他的面提起這一茬,讓他一下子倒想不出該怎么應對了。 玉染漆黑透亮的眼眸里頓時浮現了幾分似笑非笑的神情,她壓著聲,煞有其事地說道:“薛言被人認定是和寧國人有勾結,而長孫延則硬是要將事情說成是湘王府勾結了寧國人。現在,你的父親一定是在安國王宮中面對長孫延據理力爭,而你也堅決地告訴我薛言是不可能通敵的。但是長孫弘,你不是不忘了——我是誰啊?”說到最后一句的時候,玉染的笑意看上去格外的燦爛。 長孫弘直接是被玉染給問蒙了。 長孫弘的第一個反應是:哦,我沒忘啊,你是南玉,是寧國的赫連玉啊。 長孫弘緊接著有了第二個反應:恩?寧國赫連玉…… 長孫弘浮現出第三個反應,也就是腦子清醒過來的一刻,他僵硬地扭頭重新看向了玉染,一眼看到的就是滿面笑意的玉染,長孫弘頓時覺得尷尬了。 玉染見長孫弘沒有準備回答的意思,于是仰了仰頭,不嫌事大地繼續添油加柴道:“現在看來,如果我是赫連玉,而你是湘王府世子,你卻現在還和我一起走在街上,聽著我的建議,和我有說有笑。那么你說,是不是你才是那個勾結外敵的人啊?” 長孫弘似是又僵了一下,他放在身側的手下意識地緊了緊,而他的舌頭也在舔了舔干澀的嘴唇。 兩人之間應是沉默了許久,長孫弘才視線游移著低聲說道:“南玉你不算。” 玉染聞言失笑,她兀自眨了眨眼,感嘆著說:“不算嗎?也是,你這么一說,倒也有幾分道理。畢竟,我原本也不算是真的寧國人。” “這是什么意思啊?南玉你是說,你在當寧國皇子之前并不是寧國人嗎?那你是哪一國的人啊?華國?商國?莫非會是安國嗎?”長孫弘原本還在因為之前玉染的話題而感到沉悶不已,但他忽然聽玉染這么說,倒是瞬間勾起了他的好奇。 玉染的目光溫和,神情也平靜下來,唯有唇邊還漾著淺淡的笑意,她的眼底似乎多了幾分惆悵和回憶,她搖頭說道:“不是。” 不是華安寧商四國任何一國之人,那么結果就只會是一個,長孫弘瞬間就想到了。 “你以前是明戌的人!”長孫弘肯定且驚詫地說道。 玉染的睫毛撲扇了一下,她笑盈盈地點頭,隨意應了一聲,“恩。” “誒,明戌啊……說起來原本我們都以為明戌很快就會將四國納入它的疆土,可還真沒想到會突然就被四國給輕易攻占了。現在再想想,還是覺得既不可思議,又令人感嘆啊!畢竟,那可是一夕皇朝……”長孫弘思量起兩年多前的事情,感覺依舊歷歷在目。 “你對明戌的印象怎么樣?”玉染的步子放得緩慢了些,她的聲音聽上去也很是柔和,與寒冽的冷風擁有著全然不同的輕和。 “如果是說明戌的話,我覺得吧,雖然顓頊帝統一了多國才成就了一介皇朝,可后來的治理卻算不上好,而且飽受百姓和朝臣的詬病呢。所以在明戌滅亡的時候,其實有一大部分人都是慶幸和支持的,怎么說呢,我就覺得顓頊帝可能當皇帝當得挺失敗的,根本不知道體會民情,而且聽說脾氣也很古怪。”長孫弘一手托著下巴,思索著說道。 玉染難得聽有人談起自己的生父,倒是也覺得特別。她無聲地笑了笑,隨后啟唇道:“幸好明戌已逝,顓頊帝也無從得知你的想法了,不然你這光明正大地說出來,倒是真的要遭殃。” “哎,南玉你也不能這么說我吧?我還記著你自己說話才是口無遮攔好不好,你前段時間失憶,一個女孩子滿口都是江山社稷,真是把我要給急死了。”長孫弘一想起之前的玉染,竟是連連無奈搖頭。 “不過,說管這么說,我還是覺得你說得很有道理的。”玉染也沒在意長孫弘后來說她的話,而是繼續之前的話題。 “哦,你是說明戌啊?”長孫弘反應過來。 玉染點頭,“是啊。” “也難怪,畢竟要是明戌好的話,那南玉你也不用后來到寧國去謀劃了,以你的本事,直接去給顓頊帝下套多好。”長孫弘的話里有一半是在開玩笑,但其實他心里也挺奇怪這一點的,既然玉染是明戌的人,為何當初不從明戌下手,卻偏偏要在明戌滅國之后轉而下手寧國。要是明戌沒有滅亡的話,那玉染的計劃又怎么實現,她又準備做什么呢? 長孫弘是無心之話,而聽者卻有心。 當時明戌對玉染這位長公主的印象還是極好的,世人都知曉顓頊染的賢能,可玉染仍舊沒有選擇以顓頊染的身份謀劃下去。 讓玉染現在談起也不是不可以,當時的明戌朝堂大部分畢竟還不在玉染的掌控之中,就算玉染真的算計了顓頊帝,最后也只會鬧得整個朝堂上下雞飛狗跳、不得安靜,而她顓頊染也不能一下子肅清整個朝堂,結果只會不理想,這實為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