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糧草毀
修子期當然不傻,他是聽得懂容襲的意思的。修子期沒有起身,他雙手交疊在身前,低頭扣在雙手之上,修子期向著容襲行這般的大禮恐怕還得追溯到修子期第一次被安排給容襲的時候了。 修子期沒有看容襲,而是鄭重地說:“子期現在已絕無背叛公子之心。但若是公子仍舊對子期抱有懷疑,那么子期甘愿以一死了結公子的心頭之結。” 容襲的眼中莫測,他的神情仍舊清遠孤高,似乎讓人看不透也摸不著。他聽聞修子期之言,也沒有太過劇烈的反應。 半晌之后,是容襲溫潤一笑,“一死?子期,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若是什么事情都被認為成只要一死便能了結,那么這世上的每一個人都活得太輕松了,因為我們都是人,都會死。” 修子期緊抿下唇,一言不發。 “有的時候,信與不信其實沒有多大兩樣。因為人總是在那里口是心非,可能連你自己都不知道你這一刻所言的究竟是出自一時興致,還是真心實意。”容襲腳下動了兩步,他背對著修子期。 容襲的脊背筆挺,可在寒風中他的背影任誰看都是單薄得很,他的一身白衣,乍一看出塵柔美,再仔細看卻是令人覺得高遠而不可觸及。 “所以,子期,這一次,我可以當做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但也就僅限于這一次了。我不會諒解你,也不會趕你走,可是如果還有下一次你違背了我的意愿,那么我是不會容許你繼續留下的。” 修子期低下頭,他明白容襲是個除了對于玉染會用心之外,對于其他人向來是殺罰果斷。正是這樣的一個容襲,才叫人覺得深不可測,才讓更多人因為懼怕和崇敬而選擇遵從。 修子期陪伴在容襲身側已經十幾年了,他比容襲只是大了兩三歲,卻也算是與容襲一起長大。實話來說,他認為自己可以看得懂華君慕容齊,卻無法真的看透一個容襲的心思。 修子期是華君安排在容襲身邊的人,因為容襲從小就和其他皇子表現得不太一樣,因為華君居然忌憚當時還是一個十歲孩子的容襲,華君想要將容襲的所有意圖盡數折斷在他的手中,可沒想到弄到最后,華國整個朝堂,竟被直接劃分為了兩塊,一塊受命于華君,而另一塊卻被捏在容襲的手心里。 容襲的用人之策十分到位,他知道怎么去拉攏人心,也知道怎么去給與利益。 容襲甚至可以可以給很多原本身份低微的官員和出身寒卑的子弟提供建議和消息,讓他們一步步成為了朝廷之中的棟梁,足以影響到朝堂地位。而另外還有更多的人,被容襲安插到了各個地方官署,讓他們的消息最后都匯聚到問思樓之中。 可以說,容襲雖然還在華君慕容齊之下,可卻已經有了可以撼動慕容齊的能力。所以說慕容齊才會開始愈發小心起容襲,甚至想方設法地準備折斷容襲的羽翼。 修子期一直跟在容襲身邊,沒有人比他更明白容襲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而修子期也一直都比其他任何人都要相信,容襲真的可以走到那最終的一步。 而玉染之前的確是修子期心頭的一大糾結之處,因為玉染太能夠影響到容襲的心思了。可在修子期的印象當中,玉染卻似乎比容襲更尤為果決而冷靜。修子期很怕玉染會利用著容襲的心中有她,而反將容襲一軍。 修子期以前也經常看著玉染和容襲呆在一起,他那時對玉染生出的感覺就如同他對容襲的感覺。他看不透玉染,可他總覺得那個女子眼底的莫測反而令他覺得被看得透徹,所以他不喜歡容襲和玉染一同相處。 可到了玉染被他親手刺殺,掉落山坡的那一刻,他的心中確實久久不能平靜。 當后來容襲質問于他的時候,他想起玉染曾經對她提起過的忠誠之說,終于是恍然明白,原來他一直以為的自己的忠,卻是用錯了地方。 所以他修子期才會選擇離開華國,先容襲一步來到安國尋找玉染。而修子期在告訴玉染真相之后,原本以為玉染會因此氣極,暗中讓秦奚差人殺他,可事實是,玉染也不過是颯然嘆息。 玉染確實是失憶了,可她依舊聰明,她的心性并沒有太多的變化。而她那時的決定,就和現在容襲的言語不謀而合。 “是,我明白了,公子。”這一刻,修子期終究是回應了。他闔了闔眼,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后站起身,他知道,眼前的這個人,是他需要花一輩子的時間去追隨的人。他的忠心,也只能為他一人而付出。 容襲離開了一會兒,而玉染坐在屋里,吃著面前擺好的飯菜,終覺乏味。 外頭傳來敲門聲,玉染便隨口道了一聲“進來”。 來的人是秦奚,玉染一眼掃去便見秦奚的臉色不算好,她心中已知又有糟心事發生了。 “殿下。”秦奚微微作揖。 “發生什么了?”玉染抬起眼眸,平緩問道。 “剛剛被押送到安國江陽城的糧草被全數燒毀,還未來得及被送至安國西境。”秦奚隨之開口答道。 玉染微愣,她癟了癟眉,問道:“押送糧草的人是誰?” “是湘王的直屬臣下——薛言。”秦奚緩緩說道。 “薛言?我沒見過他,但倒是從別人口中聽說過他。江陽城距離安國西境的西華城中間隔了不過兩座城池,眼看就要送到,卻在這種時候被燒得一干二凈,這可不是小事了。而且,出事的又是湘王的屬下,這倒是有意思。”玉染漆黑透亮的眼底閃過一絲鋒利之色,她的目光掃了眼桌面上的幾個飯菜,最后嘆了口氣說:“也罷,這飯估計我也是吃不下了。薛言率領的那支軍隊當晚是在江陽城歇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