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君心難測
玉染可以發誓,她對她自己說出的那一襲話十分的肯定,她就是覺得以湘王府撞上的種種情況來看,安君對湘王府是個很大的威脅。 她哪里來得這種自信?她捫心自問過,可是她卻發現她回答不了她自己的問題,她不知道。 只是,即便是不知道,她也認為自己應該相信。 相信什么? 說實在的玉染竟然覺得有些可笑,她要相信安君長孫延要對湘王府不利嗎? 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那整個湘王府要怎么辦?她又要如何自處? “你都在那里說些什么?”謝意遠沒有弄明白長孫弘的反應,但是他也沒準備繼續問下去,他轉而繼續說:“我覺得你近日里最好不要再亂跑了,也好讓人少cao些心,尤其是王爺。” “不會的,我爹他最理解我了,我也最了解他了。我自有分寸的,我是個什么樣的人你還不知曉嗎?”長孫弘恢復了之前不羈隨意的神情。 “是,我是了解你,可是還有更多的事,是你我都無法摸得清真相的。”謝意遠說到此處,稍微頓了一下,他掃了一眼玉染,又看向長孫弘,在長孫弘小幅度地搖頭示意無礙之后,才深吸了一口氣,眼中認真地說:“畢竟,君王心最是難測。” 謝意遠原本看玉染在場,不太敢當著她的面開口,畢竟她只是長孫弘救回來的人,并非算是熟人。不過最后他還是開口了,君心難測這一點,他必須要提醒長孫弘。 “好了好了,這些我都知道了。”長孫弘聽完之后擺了擺手。 謝意遠無奈,“也就是說,王爺敗給寧國攝政王赫連玉有可能只是給了君上一個恰好的機會……你懂嗎?” “懂,我怎么不懂?這么簡單的事,連南玉都懂。”長孫弘的語氣自然,仿佛聽到的只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而不是性命攸關之言,他揚眉笑了笑,笑得張揚,好似可以掩去笑意背后的一切深意,下一刻他轉而說:“說起來,那個赫連玉她真的是個女人嗎?真的,我保證從未聽聞過有一個女子像她這樣的。” 謝意遠嘆了口氣,也沒有再繼續之前的話,而是跟著長孫弘的言辭答道:“赫連玉一介女子可以做到這個地步,確實已經不是常人所及,甚至可能也不是你我所可及的。” “哦,你這么認為?”長孫弘品著酒問。 謝意遠說:“雖說她現在名義上是寧國的定國公主,也是寧國的攝政王,可事實上,寧國現在年幼的國君也正是在她的掌握之中,而且我也聽說現今的寧君對她最是信任,而寧國的臣子也都是只奉她的命令行事。所以,事實上赫連玉已經算得上是真正的寧國國君了。一個人能夠憑著自己的力量走到如此高位的地步,那她就必然不是尋常之人,她的才思考量也必定是他人不可及的。就算她是一個女子,也沒有任何人敢小看她,她的能力也絕非是你我可以與之匹敵的。” “聽起來好像是挺厲害的。”長孫弘將酒杯里的酒一口飲了下去,接著笑著說。 “剛才我還在同你說,君王心難測,赫連玉的心正也是如此。這世上有太多的人畏懼于她,所以她很強,所以即使安商兩國共同出兵攻寧,也沒能算得過赫連玉一人。”謝意遠凝眸看向長孫弘,“你的父親也很強,被安國上下很多人所崇敬,可是王爺最后還是沒有贏過赫連玉。也許其中有兩個原因,一是這次出兵原本王爺就不看好,王爺本身便諫言了這一次最好不要攻寧,不是最佳時機,因為我們能想到的事情赫連玉也定能猜到。而第二,也就是赫連玉她擁有的實力是確確實實的,我們還是沒能猜透她。” “這么聽起來——我還真有點想要見一見這個赫連玉呢。”長孫弘忽然提手摸了摸下巴,驀地笑出了聲來,他扭頭看向坐在身側的玉染,更是咧嘴打趣道:“想要看看那赫連玉有沒有我們的南玉好看。” 玉染在一旁聽了很久,她的視線落在桌面上,微微發著愣。直到聽見從長孫弘的口中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她才扭頭盯著長孫弘看。 她盯著長孫弘頓了許久,最后輕輕嘆了口氣說:“別亂說了,謝公子和你說得真的是同一件事嗎?” “這有什么的?”長孫弘訕訕笑了笑。 也許是酒氣不斷地撲鼻,讓玉染只是喝了一小口酒的人都覺著微醺起來,她的面頰上泛著淺淡的飛紅。她也是朝著長孫弘溫溫一笑,接著忽然雙手撐著地面將身子往后挪了些,隨后緩慢地站起了身。 玉染看見長孫弘帶著詫異的眼神,于是她啟唇說:“你們先聊吧,我有些悶了,想出去一個人走走看。” “一個人?”長孫弘沒有反對,但是他還是說:“你沒問題,不會走過路?” 玉染有些失笑,她搖了搖頭說:“你安心吧,這條街也不長,我不會走遠的,待會兒回來找你們。” “那也好,你自己小心點。”長孫弘點點頭應聲道。 玉染將門移開,走了出去,就見著竹良雙臂抱劍靠在門邊的一側。 玉染掩上門之后,微微笑著問竹良道:“你不進去和他們一起嗎?” 竹良很是無語地看著玉染說:“我怎么能同世子殿下和謝公子一道,你也該有些主次的區分吧?” “主次區別?”玉染將這幾個字又低聲念了一遍,隨后問道:“是因為長孫弘是世子,所以是主,你是他的屬下,所以便算次了嗎?” “難道不是嗎?”竹良反問玉染,用著有些詫異的眼神瞧了瞧她,接著才認真地回應說:“還不止這些,就好像你是世子殿下救回來的,世子將你當做是,所以我也會一樣尊你為上的。可是同樣你以后也不應該直呼世子的名字,這樣是越界的。” “是嗎?聽起來好像有些麻煩呢。”玉染點了點頭,卻又很是苦惱的模樣。 竹良抱著劍站直身子,很是無奈地望著玉染說:“這世上麻煩的事情可多著很呢,你也別總是想著偷懶了。” “這樣啊……那看來我的出身應該也不怎么樣吧。因為,我覺得我是個很喜歡偷懶的人啊。要是規矩太多,那我實在聽不過來。”玉染思索了一下,接著朝竹良溫和地一笑,笑得如沐春風,是那般明艷奪目,笑得令竹良都怔愣了幾分。玉染準備下樓,在走開前不忘對竹良道:“好好看著你家世子吧,小酌怡情,但是就不要喝多了,那樣不好。” 竹良點了點頭,又重新倚在了門背上,他看著玉染朝他笑了笑之后,兀自走下了樓。 安國的大街很熱鬧,又或許這里是安國最繁華的地方,所以才會如此。 玉染的右手捏著折扇橫在身前,左手垂在身側,她的那張雋麗的面容配上這一襲火紅的衣裙確實晃眼,惹得不少人向她側目。 而玉染自己,倒是有些好奇地四處瞧著,她眨著那雙漆黑透亮的眼睛,唇畔的笑意愈發明朗。 說實在的,這是她從湘王府醒來之后到現在最為高興的一日。 玉染的腦心底一直以來都很空落,而在湘王府里,她能走動的范圍也很局限,她以為只要她還什么都不記得,那么她的世界就只會局限在一個湘王府,雖說享受著有人服侍的環境里,可是她覺得自己的日子過得很無趣、很灰暗,而且——平靜得可怕。 她一直都覺得自己忘記了很重要的事情,還有很重要的人。那就表示,或許,在這世上的某個地方,還有人在等著她,還有人在念著她,只是她自己不知道罷了。 但是,只要這么一想,玉染就覺得自己的心里至少還有些安慰。 她這么一邊想著,一邊在街上兜兜轉轉,這一轉便是過去了一個多時辰。 她停留在一家小鋪子前,這家鋪子上放著的各種精繡的布料,這花紋花案好看得玉染忍不住對自己的女紅咋舌。 忽然,似是恰好有一群人從身邊擠過,讓玉染的身子一個踉蹌險些跌了出去。 就在此時,玉染覺著自己的手肘下被人托了一把,讓她沒有跌出去。 玉染剛想笑著對那個扶住她的人道謝,卻是聽見那年輕男子先一步震驚地開口了,那聲色聽上去有些低沉,仿佛只是輕輕地念了一聲,以至于玉染離得那么近都沒有聽清。 “公主?” 扶住玉染的年輕男子面貌清秀,看上去也有二十六七的感覺,但也說不上是特別俊美。玉染覺著和街上看見的大多男子相比,長孫弘的面貌可能算是真的挺好的了。 只是,玉染現在看著自己面前的這個年輕男子,年輕男子也在怔著神瞧著她,兩人之間一片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