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一夢回轉
容襲現在想想,倒是頗為后悔當時的自己沒有能夠讓玉染的心里覺得高興些、舒坦些,反而好似是刺激到了玉染。就算玉染沒有說什么,就好似開玩笑一般地笑了笑,可她的心底,一定也是有過感懷的。 容襲一路隨意地走著,閑庭信步,好像真的如同逛著大街一般地自如。他穿過了御花園,也繞過了很多路,他走得看似盲目,卻也是有著他想要走到的地方。許久過去,他已經走到王宮很深處的地方了,他的腳步突然停下,他停留在了一座宮殿之前,他看著這座眼前的大殿,沉默了。 因為這座現在看上去雖說雅致華貴,卻又沉寂冷瑟的空殿。這座宮殿以前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也擁有一個還算愛它的主人,它的名字叫作云華殿。 這里是曾經的明戌長公主顓頊染的居所,是充滿了玉染回憶的地方,更是容襲后來被送進明戌皇宮首先來到的地方。也是在這里,容襲第一次正面面對了玉染當時的身份。 現在的云華殿是一座空殿,因為云華殿所處之地不算是在后宮之中,而是建在了十分幽深靜謐的王宮最深處,不是后妃可以居住的地方,而云華殿其后幾乎緊貼宮墻,所以才有了玉染的一條通往外處的暗道。即便云華殿造得極為精妙,華君的公主和皇子似乎都對這處看似偏僻的角落避之不及,紛紛選擇了其他雖小卻明麗的宮殿。 可是,容襲卻對這里仍舊抱著幾分溫暖。 似乎透過著云華殿的大門,容襲可以看見的是女子站在云華殿的花園里,渾身沐在陽光底下,咧著嘴朝自己明朗地微笑。 所以當晚,在華君慕容齊快要安睡前的一刻,他還收到了一封書信,大監在一邊猶豫了許久,才小聲說是從宸臺殿送來的。 慕容齊打開信紙,掃過其上的內容,眼中幽深,中年的面容上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神情。他對大監道:“去把孤的印璽拿來。” “是,君上。”大監聞言,連忙躬身作答,隨后一路快走到慕容齊的書案邊,將印璽取了過來。 慕容齊也沒多想,直接往那封書信上蓋了上去,接著闔上眼,慢慢躺了下來,不忘對大監隨意道:“你將這信給他送回宸臺殿,告訴他,他明日就可以搬去云華殿了。” “君上,這……妥當嗎?”大監原本并不知曉容襲究竟在信上寫了什么,但是現在聽慕容齊的意思,他也幾乎明白了。大監從慕容齊即位開始就跟著了,當然也明白事情幾分,所以他現在手里捧著蓋著印璽的信紙,有些猶疑起來。 “無礙,你給他送去吧。”慕容齊擺了擺手,接著聲音沉暗了幾分,似是準備歇下了,“我還真想看看他到底準備折騰出什么花樣……”反正,今日過后,那云華殿也該算是要真的失去它原本的主人了吧? 慕容齊懷著這樣的想法沉沉睡去,燭火熄滅,華宮之中頓時又暗了幾分。 寧國主營帳之中,“玉染”坐在案前,似是在低頭看著手中的卷冊,準備好辦法繼續面對安商兩軍,將兩軍可以直接沖潰。 只是這“玉染”,雖說好好地坐在那兒,可是她時而擰著眉,時而眼底流露出幾分憂愁之色,她的唇緊緊抿著,貝齒咬在唇上,額頭上的冷汗都順著她的面頰滑落。 因為,這個“玉染”并不是真的,而是卓冷煙。 卓冷煙現在在這兒近乎如坐針氈,雖說她現在是在等著安商兩軍派出來的人來主營帳偷襲,可是她仍舊擔心著從營帳后偷偷跑出的玉染的安危。 她的腦海中劃過剛才兩人談論時的言語,眉間一抹憂色盡顯。 商國這次的領軍之人不是顓頊明,讓玉染放下些心,但是安國的將領是那個聲名赫赫的湘王長孫毅,這讓玉染不得不在現在有了優勢的情況下仍然覺得不得不防。 玉染猜到長孫毅必然會派人前來寧國營帳想辦法從她下手,可她又不能將此事聲張出去,于是卓冷煙在知曉之后,便覺得應該由自己與玉染交換才是最為穩妥的,而玉染則是準備趁此機會去親自探一探周圍地勢,才能找出能夠一擊擊破安商兩軍的辦法。 只是當夜,卓冷煙她等到了來偷襲的人,并且順利地解決了。而玉染在回來的時候,路過一個小山坡,因為連日的思考,讓她心緒疲累,她走得緩慢了些。 風吹聲動,玉染像是感覺到了什么一般,她猛然回頭,卻見一個黑衣的身影朝她逼近而來。下一刻,一把鋒利的長劍直接沒入了她的腹部。 玉染死死地鎖著眉,秀美的面容煞白,似是在煎熬著莫大的痛苦。她的一雙眼睛盯著面前之人的面容,眼底閃過了一絲不可思議之色,她想要將眼前的人看穿,卻渾身都已經失去了氣力。 在這一刻,她提了提唇角,笑得格外淺淡,似是一恍然這笑意就可以被秋風吹散。因為她好像又給卓冷煙添麻煩了,而且她幾乎可以料到究竟有多少人會因為她而變色。 在覺著自己將要昏迷前的那一瞬,她仍舊是盯著眼前的這一張格外俊俏而美麗的容顏,她仿佛看到了男子依舊是那般白衣素雪、傾盡風華,只是那張面容之上并未帶著任何的情緒,感覺漠然得叫人心頭發寒。 她呢喃著想要說話,卻發現自己竟然一句話都吐不出來,她好像問一句:容襲,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的,玉染看到的是容襲的臉,而那把刺穿她腹部的長劍正是被她曾經所厭棄的那把花哨的劍。 她不知道容襲是不是一直都在騙她,這一次,在得到了解藥之后,是不是她就沒有了任何的價值。她成為了他生命中唯一的阻礙,所以她就應該消失。 還是說,這其中又有千千萬萬的隱情還需要一一去考量、去解釋。 只是現在,玉染已經沒有力氣再想這些了。她慢慢闔上眼,身子往一側倒了下去,旁邊是山坡,玉染的身子順著山坡直接滑落了下去,直至不見。 而站在山坡上的男子緩緩撤下了臉上的易容裝束,卸下了容襲的假面之后,男子的真容在月光下顯現,他的面容上復雜之色盡現。 “公主,為了公子,對不住了。”修子期對著虛空喃喃了一句,隨后視線又從一片漆黑的山坡底下望了一眼,回身離開。他手中的長劍還在滴著血,是玉染的血,血腥刺鼻,令人沉重。 一日初晨之際,天空之中光線稀稀落落地從云層之后透來,接著破開云霄,將整個天地照耀成一片光明。 陽光暖人,秋風瑟人,兩者融合在一起,倒是讓人會覺著舒暢一些。 林間樹葉的凋零并不意味著一切的蕭條,小小的山坡之上光線傾斜而下,而下面的林間小道上,兩匹好馬馳騁而過。只是前面那匹馬跑得速度極快,而后者則是急忙地想要追上去。 “世子,世子你慢些——”竹良駕著馬,手下不停地甩著韁繩,追著前面一襲紫袍的身影。他皺著眉,面龐上露出了幾分無奈之色,一邊還不忘在口中喊著。 須臾,竹良總算是追了上去。 而那紫色錦袍的年輕男子忽然側過頭,看見追上的竹良咧嘴一笑道:“你總算追上來了啊。” “世子,前面我們不能再過去了。王爺吩咐過您在交戰的這些日子里您是絕對不能踏出安國城門一步的,您偷跑出來不算,還一路到了這里。前面不遠是寧國駐扎的營地,如果您被寧軍發現了,那屬下就萬死莫辭了。”竹良連忙阻止道。 紫袍男子聞言,眼底閃過一抹精光,可是面上仍舊是帶著不羈的笑意。他扯了扯韁繩,放慢了些速度。他看上去也就二十三四,一張面容英氣俊俏,眉眼棱角分明,他是長孫弘,是湘王長孫毅的長子。 當然,長孫毅只是娶了一位夫人,他對這位夫人十分鐘愛,而這位夫人卻是早早便病死了,所以他的膝下只有一兒一女。兄長長孫弘的性子算是格外明朗的,但是也因此時而會叫人頭疼,因為他玩鬧的脾性挺重。而meimei長孫宛然模樣清秀,一眼看上去就是位大家閨秀,性情有些僻靜,但依舊討人喜歡。 此時,令竹良覺得無可奈何的人,自然便是世子長孫弘。 不過,長孫弘倒是不以為然,他很是肯定地說:“你沒有聽到傳回來的消息嗎?他們說安商兩軍現在的情況很不好,就算是撤軍都很難,要是我再不去幫忙,那豈不是要出事?” “世子你就安心吧,像王爺這般久經沙場之人,一定對這樣的情況十分熟悉了,說不準很快便會脫困。倒是世子您現在若是過去了,也不曉得能幫上什么忙,所以絕對不能再隨意靠近了。”竹良冷靜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