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縱使千難萬阻,也將勢無可擋! 桑眉摸了摸宣桃的頭發,忍不住問,“宣桃,你信我嗎?” 宣桃溫順的將頭埋在桑眉的腿間,“小姐說什么宣桃就信什么,小姐讓做什么宣桃就做什么,您永遠都不必擔心宣桃的背叛,因為宣桃本就是為小姐而生的。” 她的聲音平靜,像是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桑眉卻微微一愣。 世人汲汲營營多為成就自己,也不乏無私與犧牲之事,這本不算稀奇。 只是桑眉卻感覺這話似曾相識,仿若曾經也有人在她耳邊說是為她而生。 可修真之人,神識越強對往日記憶也就越發深刻,細觀過去,凡人時所謂家人只當她是用來給傻子傳宗接代的工具,入了仙門所見修者都是鐘天地靈氣所生再自傲不過,又有何人會對她說這樣的話。 想不出,倒也不必刻意去尋。 順其自然,事實究竟為何早晚會浮出水面。 桑眉斂眸,低聲將自己在居雍山上看到的那一幕講給了宣桃,只是沒有說看到的人是城主夫人,也沒說后來她被白明洲所救的事情,只說自己藏在暗處并沒有被人發現。 就算是這樣,宣桃也忍不住感到后怕,“小姐怎么能孤身犯險,這種事情交給宣桃去做就夠了。” 說著她話音一頓,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站了起來,“小姐今日說這些,可是想要趁著所有人都在宴廳里,讓宣桃往山上一探?” 桑眉搖了搖頭,“不是你,是我。” 宣桃頓時急了,猛的搖頭,“不行不行,可不能讓小姐再遇到危險。” 桑眉柔和的嗓音微沉,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堅定,“宣桃,方才是誰說小姐讓做什么就做什么?” 宣桃訥訥,“是我說的。” 桑眉道,“既如此,你替我守在這屋中,應付著屋外在兩人,若有突發事件你也好替我處理。我告訴你這些只是怕讓你再擔心,順便替我藏好這尾巴,讓我沒有后顧之憂。” 宣桃淚眼汪汪的看著她,桑眉便知她已經被說動了。 宣桃吸了吸鼻子,雖然有著一身世所難求的修為,可她本質上還只是個未及笄的小丫頭,稚嫩的面容上掛著兩行清淚,看上去好不可憐。 她拉了拉桑眉的袖子,“那我替小姐上山,小姐在屋中幫宣桃遮掩。” 桑眉笑著搖了搖頭。 那心魔對于此間幻境來說,與造物者無異,于此而生的人與物,又怎么能察覺。 如此想來,城主夫人未必藏著魔物,多半是邪法與心魔相和,引了它來休養生息壯大自身。 要打發走兩個城主府的丫鬟很簡單,不用宣桃桑眉自己也能做到。 可她終究是對這個死心眼的小姑娘多了幾分回護之意。 只要她不迷失在這環境之中,力所能及的地方讓自己心里好過一些,又如何呢。 再次踏入居雍山上,沒了大雨遮掩,舒朗的月光稍顯淺淡,但是對于桑眉來說已經足夠她看清很多上次未曾注意到的細節。 暗紅色的溝渠約莫三丈寬,程圓形環繞在石臺周圍。 那日有雨水模糊嗅覺,今日桑眉才發現,溝渠中的的白骨是人骨不錯,血水卻全部都是些妖魔獸血,最是腥臭難聞。 渠上有八座僅容一人通過的小橋,按照奇門八卦的方位排列。 橋上圍欄柱上皆拴著一個形式古樸的銅鈴,拳頭大小,卻沒有銅舌。 過了橋后是九層石階,石階上畫著模樣古怪的圖騰,又似是陣法,饒是桑眉這些年所讀甚多,也沒能看出這究竟是些什么圖案。 懸于石臺上的二十八尊石像乃是二十八星宿的原型,離桑眉最近的一尊翼火蛇蛇身彎曲盤旋,卻又在最高處將蛇頭低下,猙獰的張大蛇口,露出兩顆尖銳的蛇牙。 桑眉心中一沉,那域外妖魔,正是自稱由星辰指引而來,魔尊旗下分為四殿九峰二十八宮,也正好對應四方九野二十八星宿。 雖然不得法門入不到內里,這一趟桑眉也不算無功而返。 折返的路上在途經假山之時,桑眉卻突然被人叫住了。 她回過頭,白明洄從假山后走出來,亂石堆疊的假山約莫六尺高,他有心站在假山另一側,加上一身黑色錦袍,完美的隱于黑暗之中,桑眉一時間竟未能發現他的存在。 桑眉平靜的回過身向他點了點頭,“二少爺。” 白明洄于是便笑了。 這一笑,周身的陰郁也消散了不少。 “宴廳中正在進行考校,桑小姐怎么會在此處?” 桑眉十分坦然,“我什么都不會,文不成武不就,半生喝藥半生昏睡的人,又何必去湊這個熱鬧。” 她話音一轉,“倒是二少爺,又怎會在此處?” 白明洄嘆息一聲,“我是見有只漂亮的鳥兒,好奇心太重飛錯了地方,恐害了自己,我于心不忍特來幫她一回。” 桑眉贊道,“二少爺慈悲心腸。” 白明洄見她神色,便知這一番話她沒聽進去,不由冷了臉色,“桑小姐是客人,在我城主府還是不要亂走的好,瞎闖了什么不該闖的地方,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兒家,可是會害了自己的。” 話音剛落,便聽得身后有人嗤笑一聲,清朗的少年音在這寂寂夜色中,像是一道明光劃了進來,少城主輕晃著手中的玉骨扇,語速緩慢卻清晰的開口,“你也知桑小姐是客人,桑大人為我白水城立下汗馬功勞,桑小姐想去哪兒便去哪兒,我城主府可沒什么見不得人的地方。” 白明澤從假山的另一頭繞了過來,身后跟著兩個捧著夜明珠的下人,一身白衣在月光與夜明珠的照耀下像是一盞爍爍明燈,瞬間照亮了對峙中的兩人。 桑眉抿唇一笑,并不言語。 假裝成平安的白明洲眼神落在她身上,又看了眼桑眉對面神色陰郁氣質妖異滿臉寫著“壞人”的白明洄,極不明顯的冷哼了一聲。 白明澤頓時精神一震,挺直了脊背。 他看著白明洄,聲音泛著絲絲涼意,“二弟,要說見不得人不能亂闖的地方,莫不是在說你自己吧?” 白明洄狼狽的低下了頭,低聲道,“大哥說笑了。” 他扭頭看向桑眉,干脆利落的道了歉,識時務的向白明澤告了辭。 白明澤不耐煩的擺了擺手。 白明洄作為從外面帶進來的私生子,白明澤向來不待見他,見了他就煩。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白明洄的年紀比他們大,分明就是他爹還沒娶妻的時候在外面惹的風流債,卻偏偏掩人耳目的讓人叫他二少爺。 真是可笑。 白明澤一直覺得自己哥哥之所以不能用自己的身份堂堂正正的站在明處,都是因為這對母子讓她娘生了忌憚,生怕爹爹會因他們雙子不詳而冷落了她。 想到這里,白明澤不免心中憋悶。 可那畢竟是他的娘,生他養他,他說不得她的不是,縱使偶爾想想也當屬不孝,所有的火氣自然全發在了白明洄和陶姨娘身上。 見人唯唯諾諾的走了,他心里才舒坦了幾分。 一回頭,就見白明洲已經走到了桑眉面前,聲音輕柔,“桑小姐可無事?” 桑眉眼神古怪的看了一眼“平安”,冷然道了聲無事。 她側過身,視線落在白明澤身上時才莞爾一笑,“今日多謝少城主解圍。” 美人含笑,自是秀色可餐,饒是知道對面這人是他哥的心上人,白明澤仍是忍不住的紅了臉。 桑小姐可真好看啊…… 突然,一股極強烈的寒氣席卷而來,白明澤只覺得周身一冷,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 他猛的反應過來,一扭頭就看到正面無表情盯著他的白明洲。 連平安那張天生帶著喜氣的臉都掩不住他哥的冷酷無情,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里全都是刀子。 白明澤被這眼神看得頭皮發緊,深恨自己好好的酒席不吃,偏要出來透氣吹風。 可再一想,還沒娶進門呢,就這么重色輕弟,少城主這樣一想,難免有些吃味。 他和他哥還沒出生就在他娘肚子里糾纏了一年,自認是他哥身邊最親近的人。 現在居然為了女人瞪他! 白明澤哼哼兩聲,他才不要讓步! 第18章 “桑小姐你別怕。” 他默不作聲的后退兩步,硬著頭皮忽視白明洲的灼灼目光,堅強的與桑眉說著話,“桑小姐怎的一個人在這兒,身邊也沒個人侍候著。” 桑眉余光掃過神色各異的主仆二人,唇角翹了翹,聲音越發的輕柔,“自是為賞景而來。” “有道是山無水則缺媚,水無山則少剛,這城主府中的花木奇峰,曲水湍流,氣勢雄渾又不掩秀致,普通人可是想看也看不到的。” “桑小姐自然不是普通人。”說到賞景玩樂,他可就有話說了。 白明澤挺了挺驕傲的小胸脯,“其實要說府中景色,首選當是琳瑯水閣。” 桑眉微微一笑,“早聽聞城主府水閣為一絕,四時風光包括早中晚在內,都有不同的絕色呈現。” 白明澤挑眉笑道,“然則一般人都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 桑眉專注而認真的看著他,“愿聞其詳。” 白明澤被這眼神看得胸口一熱,搖頭晃腦的就開始講,“水閣風光重點在于一個水字,而之所以有千變萬化,是因為池底是一整塊琉淵石鋪成……哎呦!” 白明澤突然一個趔趄差點臉著地的摔下去,于此同時,一塊毫不起眼的小石子咕嚕咕嚕的滾到了假山外圍著的淙淙清水之中。 白明洲假惺惺的扶起白明澤,“夜黑風高路面不清,少城主可要小心著些。” 然后一邊不著痕跡的扭頭看向桑眉。 桑眉正靜靜的看著白明澤,平靜的臉上看不出情緒,只一雙眼睛深邃的像是寂夜里的星空。 這時,桑眉突然開口,“不如今日趁興往水閣一觀,只不知少城主可愿一盡地主之誼?” 白明澤一愣,慢吞吞的偏過頭去小心翼翼的看著白明洲的臉色,“應該是……愿意的吧。” 桑眉輕笑了一聲,不知為何,白明洲兄弟倆人心口同時一跳,莫名的有些心慌。 “不過這明珠光淺,夜色卻過濃,恐少城主再摔一跤,不若讓這下人回頭提幾盞明燈過來。”說到下人的時候,她明顯是看著白明洲的。 白明洲:“……” 白明澤扭過頭,一雙清澈的眼睛在黑夜里開始發光。 白明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