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厲琰并沒有立刻離開,而是抬起眼看向她,又說道:“與你有關的事,又怎么能是算耽誤?” 他這樣較真,固執得有些可愛。 寧寧聽了這話,便忍不住彎起了嘴角,又笑瞇瞇地說道:“倒是我說錯話了,以后還請歷爺繼續關照我。” 這話其實聽起來有些輕浮,偏偏厲琰那邊倒是受用得很。 輕點了一下下巴,便起身離開了。 難得的是,這次鄧嬤嬤居然沒有沉下臉色,用教導主任般的眼神盯著寧寧看。 一時間,寧寧心情大好,又說道:“好了,厲爺都走了,這里也沒有外人。嬤嬤,月兒你們快些坐過來。我還有要緊事情要說呢。” 說罷,她又起身去拉鄧嬤嬤。鄧嬤嬤半推半就,到底坐下了。另一邊,月兒早已習慣了她家姑娘的性格,自然也更省事些。 就這樣,三人坐在桌上,寧寧才說道:“接下來,就好好聊聊咱們未來兩個月的小豬推廣工作。” 接著,便又把方才和厲琰說得那些辦法,又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說到原本想請歌姬助陣的時候,鄧嬤嬤皺著眉頭,連連搖頭,只說不妥不妥。 “這宋香君徒有個潞城第一歌姬的名號,實際上最是貪財,還有個綽號叫‘錢簍子’。若是請她來,說不定把咱們莊上的錢都給掏空了,還不給咱們好好辦事呢。哪里就用上她了。不如美食會更好。” 這話倒是與厲琰方才的評價對上了。 寧寧便笑著說道:“厲琰也說不妥,這才給我推薦的美食會。” 鄧嬤嬤便垂著眼說道:“厲爺到底說了句實在話。” 寧寧便有些想笑,這鄧嬤嬤果然不是普通人。不止人脈了得,消息也靈通得緊。況且她的眼界和想法也非比尋常。 如今鄧嬤嬤也有心在寧寧面前,展現自己實力。越發侃侃而談,又說了不少她自己的見解。 寧寧聽了之后,不禁感嘆,還是老嬤嬤想得更周到。姜還是老的辣。 方才她和厲琰忽略掉的那些小細節,竟然全都被鄧嬤嬤給補上了。 “如今看來,我要與嬤嬤學得還多著呢。從前是我眼光淺薄。嬤嬤身上那些大智慧,就足夠我這小娃子跟著您學得了。” 寧寧這話,也算是化干戈為玉帛,把方才那番話給圓了過來。 她從來不覺得認錯是件難堪的事,反而更會知人善用。 鄧嬤嬤聽了這話,心中也是十分暢快,又連忙說道:“姑娘實在太客套了。能來到姑娘身邊,便是老婆子的榮幸了。” 這話倒也不虛,大長公主身邊藏龍臥虎,能人異士多了去了。公主也是看準了鄧嬤嬤穩妥、有耐心、擅機辯,這才選中了她。 — 說話間,又有小二早早端了碗盤上來,又說道:“方才那位爺離開前交代過了,讓小的們把好菜好飯端上來,讓幾位嘗嘗鮮,也好品鑒品鑒。 咱們明霞莊的大師傅,并不比熙春樓的二虎師傅差。去年還贏了一把金廚刀呢。” 寧寧一聽這話,可就來興趣了。 她倒是也和厲琰說過,想要辦團建的事。哪里想到,這一轉頭,厲琰就幫她們安排上了。 而且,還能打探敵情,一舉兩得,這也未免太周到了。 寧寧又連忙說道:“那就快些端上來。正好我也與嬤嬤月兒慶賀一般。” 小二連聲應道:“好嘞,咱們這就給你上菜。” 說著,便有跑堂的,陸續把飯菜擺上桌面。 寧寧又問道:“方才我聽說,那美食會的獎品是金湯勺。怎么到你家師傅這邊,贏得卻是金菜刀呢。” 那小二便笑瞇瞇地說道:“姑娘有所不知,咱們潞城這邊的美食會,實在有趣得緊。每年都是不同人家舉辦的,給的獎品也各有不同。 今年,的確是金湯勺;去年,也的確是金菜刀;此外,還有金鍋,金碗,金盆,金叉子。也不全是黃金打造,也有用白銀,黃銅打造的,就只應個名而已。今年正好輪到田大財主家里,他家資巨富,坐擁良田千畝,又在潞城開了最大的糧號。 田大財主平生最愛美食,只要能吃到讓他滿意的美食。他不止會送上金湯勺,還會連續一個月光顧那家酒樓,給大師傅捧場。高興時,他還會請眾人吃飯。潞城的居民都以跟田大財主吃同一道菜為榮。 他家打造的湯勺卻是真正黃金所制。因而那些大師傅都愿意去田家參加美食會。聽說,如今不止潞城,就連其他遠近幾座城的名廚師也都趕過來,準備參加美食會了。 今年可以說是,幾年內最熱鬧的一屆了。” 寧寧聽了這話,不禁杏眼圓瞪。 這也算是餓了有人給她遞饅頭,困了有人給她送枕頭。只可惜,機遇與風險并存。 田大財主的吃貨名頭這般響亮,又這么愿意捧場。不止是他們盯著這個機會,別的廚師,也想借著這機會揚名立萬。 若是豬rou菜能成功贏得田大財主的心。 到時候,話本、宣傳廣告跟著一起走起來。芳香豬這個名字,想不火都難。 只可惜,競爭者也是前幾年的幾倍。比賽難度也加大了。 想到這里,寧寧暗自舔了舔牙床。又笑著對小二表示了感謝,又把他打發了出去。 關好門,這才對鄧嬤嬤和月兒說道:“這還真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無論如何咱們也得抓住它。咱們家小豬能不能賣個好價錢,成敗在此一舉!” 偏偏她鼓著腮幫,杏眼圓瞪,自信又張揚的樣子,實在可愛得緊。 一時間,鄧嬤嬤甚至忍不住有些想笑,卻又強忍了下來,也一臉嚴肅地說道:“姑娘放心,老婆子其實發現一個能人,還沒對姑娘說呢。咱們莊上,其實還有個大廚的好人選。不如叫了她來,必定事倍功半。” 寧寧連忙問道:“誰?咱們莊上哪里還有什么大廚的好人選?” 鄧嬤嬤便說道:“您家里那吳婆子,剛好跟我也是老相識了。她不止在宮里的御膳房做過。當初,有位口味刁鉆的貴主子,誰的菜都吃不慣。唯有吳婆子做的菜,入得了他的眼。有人私底下曾說過,那貴主子擁有一條千載難逢的帝王舌,比尋常人靈敏許多。” 后來,那位便被當今砍了舌頭。 “竟是她嗎?”寧寧一時都愣了。她也知道吳婆子做菜很好吃,這才放心讓她去家里,幫著娘搭把手,做點菜。 不然以娘的那個做菜法,爹和寧信遲早會餓成皮包骨的。 這些時日,寧寧多次跟吳婆子打交道。只覺得這人倒也還算本分。而且早已被生活磨平了棱角,一點伙房師傅的傲氣都沒有。 叫她看門灑掃,她也能干;叫她擼起袖子種地,她也能成。平日里,陳母吩咐吳婆子做什么,她都做。完全就是家里的粗使婆子。 只除了在廚房里十分講究,不僅把屋子打掃的干干凈凈,做菜也十分干凈。對生活,并沒有其他要求。 這樣一個不顯山不露水的粗使婆子,年輕時居然還是皇宮御膳房里的名廚?這反差未免實在太大了些。 鄧嬤嬤又連忙說道:“的確就是她,我跟夫人打聽過了。這些年,吳婆子從未放棄過做菜,刀工也好,味覺奇佳。有她助陣,就算不用二虎兄弟出戰,咱們也能贏下金湯勺。” 寧寧忍不住又問道:“吳婆子既然曾入了那位貴人的眼,本該前途無量才是。怎么竟落到潞城了?” 鄧嬤嬤便垂下眼睛說道:“她主子落了馬,沒有了帝王舌,其他人對吃沒有那么講究,吳婆子自然也就沒了用武之地。況且有件事,我還需得跟姑娘知會一聲。那婆子也是命苦的,年輕時曾被人把手打斷過。如今已經治好了,做菜已然無礙,卻也沒人愿意用她了。” 寧寧聽了這話,半響無語,又說道:“既是這般,她的確不該留在我家里,大材小用。倒不如請嬤嬤找她商量商量,問她可愿意去參加美食會。若是能取得名次,我必定重用她。” 鄧嬤嬤連忙點頭應下了。 不得不說,這也是她下的一個賭注。 她實在看不下去,吳二娘繼續這般蹉跎。 昔日,吳二娘也曾經名震京城。如今卻淪為粗使婆子,實在讓人于心不忍。 鄧嬤嬤這才冒險跟姑娘說了這事。 好在姑娘正如她所想的那般,心善,會體諒人,也愿意給人留個活命的機會。 如今,只看那吳二娘愿意不愿意自己抓住這個翻身的機會了。 若能成功在姑娘面前露個臉,將來留在姑娘身邊做個廚師。大長公主定然不會虧待她。 不費吹灰之力,又找到了合適的廚師。寧寧心情越發快活,連忙招呼鄧嬤嬤和月兒吃喝起來。 寧寧本來就是個搞團建的好手,再加上有鄧嬤嬤在一旁推波助瀾,飯桌上的氣氛,也十分到位。 就連月兒好像也沒那么冷漠了。 特別是幾杯小酒下肚,月兒滿臉漲得通紅,嘴里直說道:“還是跟在姑娘身邊好,日子過得有趣得緊。” 鄧嬤嬤便勸道:“月兒,你怕是醉了,少喝一些吧。” 月兒卻少見地擺了擺手,又說道:“我怎么就醉了?這才幾斤幾兩?嬤嬤我沒事的。” 說著,便側過身去,握住了寧寧的手,說道: “我們姑娘這般好,真正的親人絕不會棄你于不顧的。他日,她必會來接你。” 她一向少言寡語,心里卻如明鏡一般。雖然分散了注意力,可寧寧心里肯定還是很難過。 月兒年少時,也曾被親人拋棄過。 寧寧聽了,心有所感,又點頭說道:“我知道的,她那般疼愛我,將來定然還會同我見面,不管以何種方式?我會等她的。” 這時,鄧嬤嬤連忙又出來圓場道:“月兒這丫頭,還真是喝多了,姑娘也差不多了。不如,咱們今日就吃到這里,便回去吧?到了莊上,有喜兒,有小沉香,大家聚在一起,定然更加快活。” 寧寧也覺得此話有理,便點頭說道:“好,趕緊回莊上去,把好消息告訴大家。我娘和我爹若是知道了,定然也會為我開心。可只一點,你們千萬莫要在他們面前,說那些有的沒的。” 外婆很重要,如今的爹娘也很重要,都是她的親人。 鄧嬤嬤連忙說道:“姑娘放心,老婆子可不是那般嘮叨人。月兒這丫頭更是個悶葫蘆。今日之事,我們誰也不會說的。” 寧寧這才點了點。 等到喚來了小二,才知道厲琰早就把錢付了,還安排了手下準備趕馬車送她們回去。那牛車也有人幫著趕。 寧寧一時只覺得,這男朋友實在太體貼了。她的心情也變得舒緩起來,甚至還有些發甜。 — 另一邊,上京,六王府,歷瑫正坐在書房里,對著手下丟了一支茶杯,破口大罵道: “什么,大長公主在去五臺山修佛的路上,突然不見了蹤影?你們這些人到底是怎么盯梢的?行進隊伍里的暗哨,也沒打聽出任何消息?廢物,簡直都是廢物!” 此時的厲瑫哪里還有朝堂之上,被士大夫推測備至的賢王的影子。 此時的他,就像是被困在籠中,拼命掙扎的野獸。 因為始終無法掙開牢籠,他變得越發殘暴,似乎要把身邊之人,挨個吞掉似的。 手下軍師連忙說道:“大長公主身邊都是霍家軍的鐵衛。就連皇上那邊的安慰都無法插手。何況是咱們的手下。若王爺愿意,倒不如多走走內宅。想辦法,從別院打聽一二,或許能有些收獲。” 歷瑫聽了這話,眸光一轉,看向一旁的心腹太監,又說道:“你去告訴王妃,她不是最喜歡上山做孝女嗎?如今公主不在家,更是她表誠心,贖罪的好時候。” 那太監連忙領命下去了。不一會兒,又折回來,回復道:“王爺,王妃病了,接連即日發熱不下,根本就起不了身,求您過去看看她。” 歷瑫卻罵道:“又是這些狐媚魘道的手段,她也就只會打這些歪心思。正經事一點都幫不上忙,專會拖后腿,做一些下三濫的勾當。不虧是個賤妾生的下賤胚子。” 他忍不住把魏婉柔大罵一頓,那些手下只垂著手在一旁聽著。并沒有任何人上前幫王妃說一句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