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這時,陳寧寧見他茶杯空了,又連忙給他斟上一杯,這才開口問道: “軍爺不如把那些種子給我看看。” 厲琰此時已然信了陳寧寧的本領,便拿出了一個紙包,遞上前去。 陳寧寧打開紙包,看著那些種子,便覺得十分眼熟。 大都是些山里長得野草野果的種子。 她漫不經心地撥弄著,實在不知道,這小軍爺要種一些山間野草做什么? 只是等到所有種子都看完了,這才在最底下,找到幾個芝麻粒大小,紅彤彤,就像浸過血的小草籽。 若是放在從前,陳寧寧或許直接就把這些小草籽給忽略掉了。 可前日子,張叔又收了一回穗子頭,恨不得把每個紅色小草籽都取出來,一粒一粒地數來數去。 就連陳寧寧跟他要,他也是一粒一粒數了給。多一顆都不愿意拿出來。 張槐實在太緊張,也太寶貴這些紅色草籽了。以至于陳寧寧想不重視都不行。如今自然一眼就認出這草籽來了。 陳總雖然心里很中意對面小軍爺的姿色。可這都坐在談判桌上,又豈能被美色所誤? 因而,陳總很淡定地看了茶碗中血牛筋的紅葉子一眼,又若無其事地問道:“這都是一些山里長得草種,寧寧不才曾經見過一些,不知軍爺要它何用?” 厲琰一聽這話,面色雖然未變,唇角卻微微向上挑起。他略帶隨和地看向陳寧寧,并不回答,反而開口詢問道:“不知姑娘要種出這草來,有幾分把握?” 那雙眸子瞬間便有些溫柔似水。陳寧寧被看得不禁心跳加速。 只是陳總向來會些面上功夫,又憨笑道:“我雖擅長種植,卻也不好說些大話,倒要試試才知道。只是山間一些稀有的草藥,對土壤水源都有要求。我們弄不清楚,或許幾年才能摸出規律,種出一顆那樣的草出來。所以我才問軍爺,要它何用?” 小姑娘雖然笑臉嫣然,言語間滿團都是和氣。只可惜她那雙眸子實在太過清澈通透了,就仿佛把別人的心事看穿一般。 這種感覺讓厲琰十分不喜。 他心話說,這才幾日不見,驚嚇過度,全身毛都立起來的動物幼崽,就搖身一變,變成了膽大包天的小山大王了。 這小山大王難道不懂嗎,過剛易折,山外有山的道理? 厲琰剛想落下臉來,壓一壓她的士氣,卻見那小姑娘突然抬著杏核眼看向他,滿臉都是不加掩飾的憧憬和信賴。倒像是他曾經一手養大的貓兒,上一刻還想伸出小爪子抓人,下一刻便識時務地老實服軟了。 一時間,厲琰倒也不惱她了,反而索性跟她說了實話。 “家兄年少時曾誤食了一種藥,導致身體日漸衰弱。這些年,我遍請名醫,好不容易查到二牛山上有一種藥草,能救家兄性命。如今已經找了大半年,仍是沒有任何音訊。因緣巧合之下,拿了這些草種,或許這當中便有那種草。” 陳寧寧聽了這話,暗中松了口氣,又問道:“不知,軍爺要的那藥草叫什么名字?” 厲琰便說道:“不知名字,倒是有一張圖。”說罷,又把圖拿了出來,遞給陳寧寧。 陳寧寧展開一看,微微抿了一下唇角,又看了她母親一眼。 好在母親這時正低頭喝茶,也并不想看這圖。 陳寧寧這才把圖紙折好,還給小軍爺,又起身行了一禮,開口說道: “當日,軍爺幫了我和寧信一大忙,也算是我陳家的救命恩人。如今既然要種那草,寧兒自然想辦法幫你,軍爺請稍等片刻。” 說完,她便轉身去后院了。 一時間,厲琰也不知道她在搞什么鬼,也只得呆在竹亭里等她。 剛好這時,缸里有條自在小魚,一躍飛出水面,在空中翻了個身,舒展著身體,姿態十分美。 厲琰竟有些看呆了。只覺得陳寧寧就像這條小野魚。 另一邊,陳母雖然全程旁聽了兩人的對話,卻完全是一頭霧水。 好在不大會兒的功夫,陳寧寧便抱了一個小花盆回來,又開口說道: “想必小軍爺想要的就是這株藥草,也算趕巧了,我那山莊上有一位叔叔很會種藥草,他花了五年功夫培育了這株。如今這藥草,就送給小軍爺去救兄長吧。也算報答當日之大恩了。” 厲琰幾步上前,瞪圓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那盆通體血紅的草。果然,跟他那圖上畫得簡直一模一樣。 此時,他根本沒辦法仔細聽陳寧寧的話語,只是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去觸摸那血紅色的草葉。 似乎生怕這只是一場夢。 又過了一會兒,他才如夢初醒一般,隨口問道:“姑娘,當真要把這盆草藥送給我?” “嗯。”陳寧寧一臉大氣地點了點頭。 厲琰又連忙說道:“我原以五百兩黃金酬謝姑娘。” 陳寧寧卻直接回絕:“大可不必,不過是一株草,留在我家里也沒什么大用。小軍爺帶走,救你兄長去吧。” 厲琰倒也不再跟她啰嗦,又行了一大禮,抱過那花盆,便匆匆向院外走去。 他走得實在太過匆忙,就好像有人追他一般,甚至連告辭都忘了。 待他走后,陳母才呆呆地看向自己閨女,又看向自己的茶碗里的沫子,顫聲問道:“寧兒,五百兩黃金一株,那是血牛筋。” 陳寧寧只得安撫她道:“娘,就是血牛筋,您可勁喝就完了。以后咱們家管夠,說不定喝了,當真對身體有大好處呢?” 陳母捧起茶碗,又小心翼翼地說道:“我不喝,我可喝不下這玩意。五百兩黃金呀。” 寧寧只得勸道:“平常人又不會買它,咱們這邊隨時都能種。娘您還是也不要想那么許多了。再說了,都做成涼茶了,您不喝的話,五十兩黃金就要放爛了。那多可惜。” 陳母一激靈,連忙捧起茶碗,說道:“我喝就是,總歸不能讓它爛了。可有一點,你還是聽張槐的話,以后不要胡亂動它。萬一別人也要花五百兩金子買它呢?” 寧寧忍不住笑了:“哪里來的那么多冤大頭,非要買它?” 陳母想了想,又問道:“寧兒說還了他恩情,不要他錢,這也是應該。可你為何要作出只有這一盆草的樣子,你在山上不是養了十來盆嗎?” 寧寧又笑道:“人家小軍爺那么看重這血牛筋,咱們直接甩出十盆到他臉上,那他不要面子了?” “這話好像也有道理,的確該給他留下些顏面。”陳母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卻又覺得很奇怪。 寧寧又道:“娘呀,這事千萬別往外說,省得那些宵小又動了歪心思。” 陳母連忙道:“放心,這事娘明白。回頭就跟你爹你兄弟都說清楚。只是,這小軍爺實在很怪,白來咱們家一場,也不通報姓名,便抱著花盆走了。” 寧寧笑道:“管他姓什么,從今以后,反正我陳家就不再欠他的了。人活一世,人情債最難還。如今還了他,往后再若有事,一碼歸一碼。也省得被絆了腳呢。” 說這話時,寧寧眼底一點情緒都沒有。就好像剛剛看著人家小軍爺兩眼發亮,滿面紅光的,不是這小丫頭似的。 一時間,陳母倒有些糊涂了。 她方才還以為,女兒對那位小軍爺生了幾分心思。如今卻發現,好像是她想多了。 不過,閨女沒看中小軍爺倒是也好。 將來他們陳家還是要招個容易擺布的上門女婿呢。 那小軍爺可一看就不太好惹。 這樣一想,陳母心里就痛快了,便把這事直接丟開手,又去忙其他事了。 陳寧寧又問了一句:“吳mama呢,怎么方才一直沒見她?” 陳母隨口便說道:“她身子好像不大舒服,可能回房休息了。” 陳寧寧又說道:“實在不行,讓張叔幫她看看,其實食療法挺好的。” 陳母聽了這話,肚皮都要笑破了,又指著寧寧,說道:“你這丫頭,明知道他們都不信張槐的醫術,偏偏還要起這頭。” 寧寧聽了這話,也忍不住笑了。 兩人說話間,吳婆子此時正滿頭冷汗地躲在房中,半天不敢出門。 她早就知道,陳寧寧的身份非同一般,卻沒想到那個閻王居然也登陳家大門了。 方才有客來,吳婆子打開院門的一瞬間,膝蓋酸軟,差點直接跪了。 還是來安,一手托他起來,笑瞇瞇地看向他。 吳婆子顫著嘴唇,半天說不出話來。 卻來安說道:“吳mama,我們軍爺有事來你家拜訪,你還不趕緊幫忙通報一聲。” 吳婆子這才得令,通報給主家。 之后,她便被來安直接帶走了,又狠狠敲打一番。 來安不許她泄露此事,否則就要砍了她的腦袋。 “我們九爺什么脾氣,嬤嬤自然也是知道的。若是有人壞了他的事,定要讓那人吃不了兜著走。” 吳婆子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直說道:“老奴就算有十個膽子,也不敢誤了九爺的事,賴總管萬萬在九爺面前,幫老奴美言幾句。” 來安這才哼笑道:“你倒是個乖覺的。只是,往后你家姑娘有什么事,你可要跟我們通通氣。” 這是要她在陳家當暗棋? 吳婆子本也不想答應。無奈來安又拿出她家人威脅了一番,吳婆子到底還是屈服了。 其實,本來她就曾有過,借助陳寧寧的身份,再翻身的想法。如今轉投了九爺,似乎越發有了保證。 一旦做成,大概好處也是少不了她的。 只是吳婆子到底受了幾分驚嚇,果然病了一場。 陳家人少不得找來村上的大夫給她看病。曲老爺子很快又派下婆子來陳家照顧,不在話下。 吳婆子本以為,自己就要被再打發回莊上去。 誰成想陳母覺得跟她投緣,也不想壞了她的飯碗,還是決定把她留在身邊養病。 吳婆子心里既是感動,又是愧疚,整個人都矛盾極了。 … 另一邊,陳寧遠原本一直留在半山莊子里,跟隨閆老先生讀書。 聽寧信說,那小軍爺去了他們家一趟,帶走了寧寧養的一盆血牛筋。他這才忍不住急急忙忙下山來,又找寧寧詳細詢問了一番。 陳寧寧倒也不瞞他,把那天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都說了。 寧遠也覺得這事十分奇怪,又問道:“這么說,他絞盡腦汁想尋的藥草,正好被你種出來了?” 陳寧寧清了清喉嚨,又說道:“分明是張叔種出來的,后來我們又一起調整了土和水,那草就長得比較容易了。” 寧遠哼笑了一聲,又說道:“落葵早就同我說了,就因為你種了血牛筋,張叔才對你信服得很。如今在自己哥哥面前,你這小丫頭還不承認?” 寧寧聽了,笑嘻嘻地說道:“罷了,這草就算是我種的吧,反正也沒那么要緊。給他也就給他了,還他一個人情,這事也算了結了。” 寧遠搖了搖頭,又問道:“當真沒有那么重要?若此事跟九王有關呢?你又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