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面黃肌瘦的男人聽了這話,眼圈都紅了,又說道:“那不然先用小半株。小半株草就足夠了。香兒小孩家吃多了,咳化不開,反而對身體有害。” 老頭又罵道:“這草當真像你說得那般靈驗,能解百毒,能健體延壽,給你閨女吃怎么了?你再這般摳摳唆唆,回去就讓我女兒跟你和離。以后你就跟著那些爛藥草過日子吧。看誰再給你找吃的。” 男人到底沒敢言語,只是又想到這株他花了五年時間,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血牛筋,仍是忍不住落下淚來。 可惜,他一直靠岳丈幫襯過活,在老人家面前,根本沒有尊嚴。如今就連他的草藥,自己也做不得主。 誰成想,等這兩人趕到時,卻見那三個孩子活蹦亂跳的,已然沒事了。 他家小香兒正坐在一旁,捧著竹筒喝水呢。 男人和老頭幾步上前,忙問道:“怎么回事?小石頭不是說,香兒中毒了嗎?” 大點的男孩說道:“香兒剛被一位姑娘救下,把她吃下的草從喉嚨里摳出來,香兒便沒事了。” 面黃枯瘦的男人也就是香兒他爹,先是念佛道:“佛祖保佑,我閨女總算平安了。”他那株血牛筋也保下了,回去再種上,不知道能不能成活? 過了一會兒,他才拿出了嚴父的尊嚴,說道:“怎么這般胡來?我早說了這山里野草不能隨便亂吃,回家給我看了,才許你們吃。偏偏你們不肯聽。還有那姑娘也好生奇怪,摳嗓子,不如等回家,我再幫香兒檢查一番,好好診治診治。” 正說著,他便又被香兒外公,也就是頭發花白的老頭狠狠拍了下腦袋。 外公又罵道:“我打你個掉書袋的呆子,死讀書的榆木腦袋,若不是你這般呆板,哪里就淪落到這般田地了?” 香兒爹到底沒敢再說話。 香兒外公卻問道:“蒲哥,你可問了人家名姓?他日我們定要登門答謝。” 香兒哥哥菖蒲搖頭道:“他們沒說。” 香兒弟弟青蒿卻突然開口說道:“我認得他家那小兄弟,叫作陳寧信,是陳秀才家的小兒子。他家得罪了城里的財主老爺,如今被整治了。我常見寧信跑去河邊撈些魚蝦。說是他姐燒得一手好飯,那魚做得可好吃了,香味都能隨風飄二里。方才救下我姐的便是他jiejie。都是做jiejie的,這差別也太大了。” 外公直接忽略了外孫的滿腹哀怨,拍板說道:“原來是陳家。既然這般,以后少不得還了他家的恩情。” 第25章 高官厚祿~ 王生平被抄家后,陳家沒了心頭大患,生活自然恢復如常。 原本這與馬俊生并不相干,可壞就壞在,馬俊生原本就極喜愛陳寧寧的美色。見面之后,久久不能忘懷。 當日,他姑姑也曾勸過他,先把陳家姑娘定下來。只可惜,馬俊生太能算計得失,生怕陳家連累于他,因而拒絕了姑姑去說媒。 如今陳家沒事了,馬俊生又剛好撞見王家被抄家。于是二話不說,跑回家托了他母親,去姑姑家說情。 只可惜,他母親回家后,便垂頭喪氣地說道:“你姑姑說了,如今怕是晚了,二牛村那邊也得了消息,如今許多青年才俊都想去陳家說親呢。 我也按著你的話,又再三請托,你姑姑這才過去請陳夫人過來同我見面。誰成想陳夫人沒來,他家長子來了,站在院中對我說道,你無才無德且秉性欠缺,不堪為他家女婿,叫我們不要再去了。” 馬俊生聽了這話,氣得只拍桌子,又罵道:“那陳寧遠居然好了?他也不過是個秀才,還被奪去功名,身份還不如我。他哪里來的臉看不上我呢?” 馬母搖頭道:“你可不知道,那陳家如今大半都是陳寧遠做主。這人古怪得很,兩眼看人都有些瘆人。你姑姑說,也不知道那天你說了什么得罪他的話,陳寧遠還曾拿竹子趕你。如今他又哪里會把妹子許給你。 兒呀,你就死了這條心吧。娘再想辦法給你說個貌美又賢惠的姑娘。” 馬俊生狠狠罵道:“陳寧遠此人,竟如此狂妄,簡直混賬頭頂。” 他又恨陳寧遠當日裝傻愚弄他,如今又誠心侮辱他,頓時氣得火冒三丈。 到最后,卻也只能安慰自己,陳家就算從前是個鄉紳土財主,如今被王家整治得早已大不如前。也就跟他家境況差不多。 陳寧遠如今連秀才都不是,也不能再考取功名。 倒不如他先好好讀書,有朝一日,金榜題名,好教那陳姓女子落到他手中。 到那時候,便讓她做個妾氏,讓陳寧遠跪著來求他。 馬俊生越想越美,在家里摔盤子砸碗,鬧了一場,竟大徹大悟,決定發奮圖強,用功讀書了。 甚至,他還謀劃著,去青山書院讀書。 另一邊,二牛村那邊也已經鬧開了鍋。 倒霉的文婆子自打知道劉寡婦算計她,就氣得大病一場。 文秀才幫她請醫治病,總算有了起色。 這一日,她也是閑來無事,又想去聽那些多嘴多舌的村婦吹捧她,便拿了衣服跑去河邊漿洗。 誰成想,剛到河邊,就聽那幫長舌婦人正議論著: “如今那王老爺被抄家了,陳家算是熬出頭了。他家小閨女品行好,又孝順,還燒得一手好菜,又有五百兩銀作嫁妝,方圓幾十里的才俊都在找媒人呢,寒酸一點的都不好意思上陳家提親。” “我也聽說了,那東村的馬秀才,只因為跟陳寧遠口角過,如今來提親也被陳家拒絕了。” “這當真是一家女百家求,也就文家那婆子缺心少肺的倒霉催。這么好的閨女她竟不要人家。如今倒要看看那婆子給他兒子娶個什么天仙回來。” “娶什么天仙,你沒聽說,文秀才倒是個孝順的,為了給他娘治病,把家底都花光了。之前到處借錢,卻因為他老娘品行不端,根本無人愿意借他。怕她賴賬。 文秀才沒法,只得把家中田地都給賣了。這要是跟陳家沒退婚,陳家姑娘不得幫他。說起來,這文婆子也是自作自受。” 文婆子一聽這話,頓時氣得兩眼翻白,昏死過去。 后來,還是一個好心的婦人找人去喊了文秀才來。 文秀才把他老娘帶回家去,又少不得請村中大夫過去看。 大夫只說:“你娘這是心病,就算再給她吃藥也是白白糟蹋錢,你不如多勸她多寬寬心。省得隔三差五,就病一場。普通農戶人家哪里經得起,何況你還要讀書。” 文秀才感念大夫跟他說了實話,卻也無可奈何。 到了半夜,文婆子醒了,又大哭一場,非說要去陳家,給他們下跪,無論如何也把這門婚事再說回來。不能任由他們這般被人算計。實在太冤了。 文秀才聽了這話,攥著他娘的手,鐵青著臉,半響沒有說話。 最后咬牙切齒說道:“娘,您要鬧就留在家里鬧吧。求您給兒留一分顏面吧,別讓我無顏面出門見人。” 文婆子聽了這話,用被子捂住腦袋痛哭一場,大喊著:“老天,我這是造了什么孽呀。” 然而,這次她兒子卻再也沒有勸慰她。反而回到自己房中枯坐,久久沒有言語。 … 另一邊,也算趕巧了,正逢青山書苑招生,馬俊生便去報考了。 他一貫有些小聰明,又跟書生們交好,花了些心思,便把各個考官的性格偏好,擅長文章打聽了個清楚。 再一去考試,竟有了九成把握。 馬俊生覺得自己一向運氣很好,這次定能考中書院,找最好的先生學習,然后考中舉人,一路飛黃騰達。 他甚至已經開始與那些書院的學生往來。 這人向來好眼色,又是個會奉承的。竟短時間內,便跟那些學生混熟了。大家都把他當作未來同窗看待。 因緣巧合之下,馬俊生又結實了,陷害過陳寧遠的那位舉人徐丁卯。 如今,在潞城,但凡有點氣節的文人都不愿意與徐丁卯往來。 之前他借了王老爺的勢,反倒與一些官老爺搭上了關系。 可如今王老爺被抄家了,那些官老爺生怕被連累,就連徐丁卯也都不再理睬。 徐丁卯這邊便越發清冷起來,為了撞聲勢。他便開了一次茶會,要以文會友。 那些珍惜名聲的書生,自然不愿意來。反倒是馬俊生跟陳寧遠不對付,又想借著徐丁卯的勢,便來了。 席間,坐得都是勢利眼,又貪婪短視之徒,反倒是馬俊生這個秀才多了幾分真誠。 一來二去,馬俊生便得了徐舉人的青睞,兩人便成了知己好友。 就在馬俊生想著如何通過徐丁卯的關系獲利時,突然收到一個消息: 徐丁卯被官府抓了,要審他被王生平收買,在考試中陷害同窗之事。 馬俊生嚇得奔走回家,生怕此事牽連到自己。 一連在家中躲了幾日,方敢出門探聽消息。 原本那些人對他頗為看不起,卻還是說道:“你沒考中我們書院,先生們覺得你德行有虧,不堪來我們書院讀書。” 馬俊生聽了這話,忍不住倒退幾步,跌倒在地。 旁邊的書生又說道:“你理他做什么,人家早就做了徐舉人的好友,未來前途無量。哪里還會愿意做我們的同窗。” “罷了,不提這事了。聽聞,掌教今日要去拜會陳先生,可是真的?” “說是要把先生請回來。這些日子,苦了陳先生了。如今徐丁卯被抓了,也不知陳寧遠能不能平反?” 眾人說起陳家之事,或多或少都有些義憤填膺。 馬俊生卻是驚懼交加,最后,竟忍不住一口老血噴了出來。 他又怎么能甘心,他還要高官厚祿,嬌妻美妾呢? 他這一生定要比陳寧遠強! 第26章 掌中缸~仙草藥~ 這些日子,家里越發被陳寧寧規整得像世外桃源一般。 陳父置身于其中,整個人都變得超脫了許多。同時,他也感嘆于女兒種植造園的好本領。 長子跟他說起,寧寧想買下半山莊子的事。他竟忍不住設想,那棟經名家之手打造的園子,到了女兒手中,又將會變成何等模樣? 他甚至還有些迫不及待了。因而根本就沒有生出制止女兒買園子的念頭。 倒是二兒子寧信又勸說道:“若要買了那園子,少不得還要養活莊上一二十人。這些都是嘴,都等著吃飯呢,要花多少銀?” 雖然女兒也說了,她有把握,讓那些人自給自足,甚至還能賺錢。 可陳父卻覺得,他若是還能有個活計,貼補家用開銷就好了。只可惜丟了書院那份差事。 正想著,卻見寧遠帶了人進來,上前說道:“爹,徐掌院來看您了。” 陳父連忙起身相迎,徐掌院卻上前說道:“無妨,無妨,漢卿,你我本就是多年的至交好友,大可不必如此多禮。” 本來是想把他讓進書房說話的,不想徐掌院實在愛他家花園中的景致。 于是,陳寧遠便在竹亭里擺了茶和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