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陳寧遠卻只留下一句:“我出去溜達一圈,一會兒就回來。”說著,便離開了。 陳寧信被他的眼神嚇了一跳,就好像兄長已然恢復神智似的。 再要喊他回來,陳寧遠卻已經沒了蹤影。 陳寧信也沒辦法,只得把老大夫先請進屋里。 也算趕巧了,這老大夫姓張,其實是軍醫,尤其擅長外傷。 他仔細查看了陳父傷勢,才連連說道:“好在看得及時,再晚上兩日,怕是華佗在世,也救不下他這條腿了。” 陳家人聽了這話,便有些心慌。 陳寧寧連忙問道:“先生這么說來,我父親的傷如今還算有救?” 大夫實在喜歡陳寧寧的品性,又點頭說道:“要恢復如常,也不是不可能,只是麻煩得很。這骨頭也需要重新接上,還需要定時換藥。 傷筋動骨一百天,何況他這腿被人惡意打斷,恐怕還要調養許久,也要注意飲食補養。往后,還得長期用藥包泡腳。” 他說的這些,陳寧寧都依依答應了,又說道:“不妨礙,我父親要用的,您開方就是了。” 陳母之前經歷了太多次無良大夫給陳寧遠看病,這時便有些后怕。生怕這老大夫也獅子大開口,一時便忍不住死死盯著他看。 好在那老大夫也是個豪爽性子。也不理會陳夫人,只對陳寧寧說道:“倒是你這傷,想要去疤,還要多些花銷。你爹這傷,只是麻煩,用的都是一些尋常草藥。只是若想他老了,腿腳上不受罪,少不得你們多費些心了。” 陳寧寧連忙說道:“先緊著我爹這邊,我這邊倒沒什么要緊。” 大夫見這姑娘雖然是養女,卻這么仁義孝順,又高看了陳寧寧一眼。再加上,他也是受人所托,便在治療陳父的時候,把看家本領都拿出來了。 陳父雖然也糟了罪,可到底把腿接好了。 大夫又給陳寧寧看了傷勢,忍不住直搖頭:“小小姑娘這么多災多難的,你可別光對家人上心,也對自己上心些吧,往后的日子還長著呢。” 說著,又從藥箱里拿出了上好的祛疤傷藥給了她,又囑咐她小心護理。 陳母在一旁聽了這話,眼圈一紅,又連忙說道:“大夫放心,我以后定會看緊了她,再不叫她受傷了。” 老大夫點了點頭。 父女兩個都治過了,眼看著就差陳寧遠一人了。 剛好這時,陳寧遠也回來了,陳寧寧又請大夫給哥哥看病。 等到老大夫細細給陳寧遠診視一番,心中卻不禁有些疑惑。 初見時,他也仔細觀察過陳寧遠,那會兒,病狀還很明顯。怎么這會兒,病就好了? 第9章 陳家 陳家兄妹著實有趣~ 特別是陳寧遠的眼眸一派清明,轉瞬間精光四射,看著還有些滲人。 老大夫剛要開口仔細詢問陳寧遠的病情。 陳寧遠又抓耳撓腮地說道:“我這毛病還是老樣子,一時清明,一時糊涂,少不得請大夫給我開些平心靜氣的藥來。” 老大夫聽了這話,一時便愣住了。同時,他也再次確定,這陳家長子恐怕是在裝瘋賣傻。又想起那些關于王老爺的傳聞,他多少也有些明白陳寧遠的處境了。 陳寧遠瘋了,他家人還能稍好些。王老爺也會放松警惕。若是陳寧遠突然好轉,恐怕王老爺還要加倍殘害他們一家。 想到這里,老大夫搖了搖頭,看破卻不說破,就按照陳寧遠的要求,給他開了些平心靜氣的湯藥。還囑咐陳寧寧,平日多燉些冰糖梨湯給陳寧遠喝。對他大有好處。 陳寧寧自然也答應了。 等給看完了病,陳寧寧又客客氣氣把老大夫送出院外來,又約定改日再來給陳父陳寧遠復診換藥。 陳寧寧除了診金,又送上一錠銀子,說是讓陳大夫在路上喝碗茶。 老大夫卻拒絕了,又搖頭說道:“老朽平日并不會出診,今日也是受人所托,才來你家看病的。姑娘且放心,老朽定會竭盡全力,只是這茶錢就免了吧。” 說著,他便翻身上了小毛驢,揮著皮鞭,搖搖晃晃地離開了。 陳寧寧帶著寧信回到院里,寧信才忍不住嘆道: “姐,你如今變得精明了,還知道給大夫送茶錢呢,還不少給。” 陳寧寧停下腳步,回頭瞟了他一眼,又說道:“我再不精明些,咱們這一家子豈不是要被人生吞活剝,連點骨頭渣子都剩不下了?” 陳寧信揉了揉鼻子,連忙又說道:“我又沒說精明不好,這樣才不會吃虧呢。我如今也想像jiejie這般精明才好。” “那你要學的,可還多著呢。”說著,陳寧寧便邁步進了里間屋。 此時,陳母正捧著那包袱發呆,見陳寧寧走進來,便壓低聲音問道: “寧兒,這么多銀票都是你那塊兒玉當來的?” 陳寧寧剛想安撫她幾句,陳寧信卻在一旁說道:“哪里是當玉得來的錢,分明是我姐拿她那條小命換下來的錢。您可不知道,今日那當鋪掌柜有多欺負人。我姐被逼急了,便一頭往軍馬前撞去。虧得那小軍爺急忙拉住馬,不然她怕是回不來見您了。” 陳寧寧見他又多嘴,頓時便氣不打一處來,伸手便狠狠敲了陳寧信好幾下。又罵道:“就你話多,還說得這般浮夸。若是把娘氣出個好歹來,看我捶你不捶你。” 陳母卻瞪圓了淚眼,罵道:“還捶你兄弟?仔細我先捶你吧。事到如今,你還想瞞著我不成?怨不得你手又傷了,衣袖也破了口子。原來你是不想要這條小命了?你個死丫頭,簡直氣死我。” 說罷,她便又痛哭起來。 陳寧寧也沒辦法,少不得把城里發生的事,避重就輕地說了。又再三保證,那匹馬跑得并不快,她也是看準了,才敢往前沖的。 陳母一邊哭著罵王家許家不做人;一邊又替她姑娘委屈難過。同時也暗恨自己沒用,還要女兒這般冒險。 “你怎么也不想想,若你當真出了什么事,叫我和你爹可怎么活?”陳母狠狠問道。 陳寧寧也沒辦法,軟話說了一大車,撒嬌賣癡也都沒用,仍是止不住母親的眼淚。 最后實在沒辦法,她只得賭咒發誓,往后再不進城胡鬧。 陳母這才止住淚水,又對寧信說道:“這些本就是你姐換來的銀子,禮當由她收著。文家心黑,如今退了你姐的親事,你姐將來怕是艱難了。你這做人兄弟的,將來務必想辦法多賺錢,把那塊玉贖回來給你姐。” 陳寧信只得連連點頭,最后也賭咒發誓,若是jiejie將來找不到婆家,他便要供養jiejie一輩子,還叫他的子女也都孝順jiejie。 陳母這才止住了眼淚。 可憐陳寧信今年不過十歲,卻早早就背上了養家糊口,給jiejie養老的重擔。一時間,他那小小的脊背都被生活壓彎下去。 偏生背著母親,陳寧寧卻在偷笑他。 雖然,她笑得很好看,胖狐貍似的,帶著幾分說不出的和氣。只是那雙明亮的眼卻滴溜亂轉。 陳寧信怎么看,jiejie都是故意氣他,報復他剛剛對母親亂說話。 一時間,他氣也不是,惱也不是,愣是拿這狐貍jiejie沒轍。 這時,陳寧寧又對母親說:“剛剛陳大夫留下了食補的方子,我都記下了。不如讓寧信買回來,咱們立馬給燉上。等我爹醒了,就能喝了。” 陳母也覺得有理,便又拿出一些銅錢給了寧信,又去廚房準備了。 陳寧寧回頭又對寧信說:“你如今也年歲不小了,也該是動動腦子的時候了。別什么事都往外說,遇見事先想想得失。切莫把咱們家的事情,泄漏給外人聽。你哪里看得出,誰又被王生平收買了,正等著害咱們呢?” 這是擺明了敲打他。 陳寧信也沒辦法,只得嘆了口氣,繼續聽狐貍jiejie的教誨。 可恨的是,二姐的話題越說越歪,不止教他怎么同人說話往來;也教他貨比三家。這不是商賈之道嗎? 陳寧信忍不住說道:“我是讀書人,將來也是要考舉的。” 陳寧寧卻說:“你就算是中了舉人,難道不用吃喝花銷?這會兒你不通俗物,腦袋不知變通,也不會與人往來,將來指不定要吃多大虧呢。” “……”陳寧信又沒了言語,只得繼續受jiejie擺布。 偏偏jiejie在母親面前,就跟小兔那般溫順;轉頭一面對他,就成了狡猾胖狐貍,笑瞇瞇地,總想欺負他。 一時間,小小的寧信好生苦惱。 反倒是,隔壁屋里的陳寧遠聽著meimei教訓弟弟,心中忍不住感嘆。 他不就缺了變通,和與人交往的本領嗎?才落得如此下場。經此一事,meimei變精明了,還懂得教導小弟了,這也算件好事。 又聽著隔壁間,小弟快被meimei欺負哭了。偏偏meimei一邊欺負他,一邊又把母親煮來的雞蛋,拿給他吃。嘴里說道: “你如今可是咱們家頂梁柱,jiejie將來全靠你了。你可要多吃些,盡快長高點,不然怎么頂門立戶呀?” 陳寧信糯糯說道:“你吃了吧,娘看見,回頭又要罵我。” “那你還不趕緊消滅證據?就說我吃了,咱娘不知道的。” 陳寧遠聽著弟弟meimei吵鬧,一時也忍不住揚起了嘴角。他那雙冰冷深沉的眼,也染上了幾分溫度。 與此同時,張來福回去之后,便把二牛村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了他主子。 那位主子爺坐在桌前,一邊把玩著那塊兒龍佩,一邊冷酷地抿起了薄唇,又說道: “到底不是親生的。她對那一家人倒是死心塌地。又為哥哥出頭,又為養母出頭,連自己婚事都不要了。我倒要看看,等回頭,那一家人聯手算計她的銀子,她又要如何自處?” 一旁的來安突然問道:“爺,王生平那事,咱們還查不查?” 那人頭也沒抬,摸著那塊玉,又說道:“自然要查,曹大人借著五皇兄的勢,這些年猖狂得很。就差自封國舅了。如今好不容易他收了這么大一個兒子,咱們順藤摸瓜,定能找出不少有趣的東西。” 這時張來福又說道:“還有件事,要跟爺匯報。” “說。” “剛剛小的回來時,陳寧遠也追了上來,說是爺今日大恩,他陳寧遠記下了,他日定會回報。還說,那塊玉到底是他妹子的,請爺先拿著,他日他必定要贖回去。” 主子爺聽了這話,雙目微微瞇起,又問道:“他又不瘋了?” 正好這時,劉軍醫也回來了,匯報了陳家人的病狀。 “爺,陳寧遠突然就好了,只是他怕打草驚蛇,才繼續裝瘋。我便開了些養生湯藥給他。” 主子爺點頭嘆道:“陳寧遠倒是個聰明人,她這一家當真是有趣得緊。” 第10章 回家 特別的回家方式~ 老大夫看過之后,陳父果然好了許多。雖然還不能下床,卻也恢復了幾分清明。 陳寧遠也沒再犯病,一家人總算安穩下來。 到了晚上,陳寧寧便拿出那顆玉珠放在枕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