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飯菜做好已經過去兩個多小時，雖然沒涼，但口味還是有些變化。

    不過，明月還是用下了整整一碗白米飯，這頓一個人的年夜飯她依舊吃得津津有味。

    八點鐘春晚開始，她窩在電視機前，但把電視切換到了網絡視頻功能，只打算挑部電影觀看。

    過年看電影一般都會選擇喜慶的或搞笑的，不過明月卻沒以這兩者為標準挑電影，她徑直換到2020年度最佳電影排行榜。

    隨后，她的視線不由自主地定在排行榜第二位上，《療養院》，2020年1月上映，評分9.1。

    電影海報就很沉重，數位穿著藍白條紋病服的演員以不同姿勢回頭看向鏡頭。

    從海報就可以看出，這是一部如今華語影壇少有的群像電影。

    明月一眼就看到了海報上那個熟悉的身影。

    她手指放在確定鍵上好幾秒，最終，還是摁下。

    電影開始，畫面是同樣的沉重與壓抑。

    明月努力抱著以學習的心態來看演員的表演，但是不知不覺中，她的注意力還是被電影劇情吸引。

    這家不正規的療養院里，每一個病人都是因為被家人放棄而送進這里。

    電影通過一位新入職的充滿熱情與愛的護工的視角，一點點地揭開了這里的每個病人還有每個醫生的故事，這些故事之間多多少少都有點關聯，或許事情沒有對與錯，他們只是最終都被拋棄在了這里而已。

    許執在其中飾演的是一位被家人拋棄的躁郁癥患者，年末大賞上播放的演繹片段正是截取了此處的一幕。

    和平時看起來很不同，電影鏡頭里的他，仿佛是暴瘦了20斤，藍白色病服下空落落的，整個人枯瘦如柴。

    家里只有她一個人，明月習慣性地把電視聲音放得很響，這樣就有種在電影院里的感覺。

    她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看得特別認真。

    屏幕里，一個穿著白大褂醫生打扮的人似乎無聲地朝他說了什么，原本安靜坐在病床上的男人忽然就暴起，雙手握拳重重地捶了下床，然后倏地下床，將床頭柜上的藥一把掃落到地上。

    “滾！”

    眨眼間，男人已經用拳頭擊裂了床頭柜，手臂垂在身側，雙拳鮮血淋漓，他回眸看向鏡頭，低吼一聲，眼里抑制著暴怒的情緒。

    明月雖心有準備，但猛地一下還是被這忽然變化的劇情嚇到了。

    而更嚇人的是，當下一秒電影中的鏡頭轉到了空曠沉寂的醫院走廊上，畫面里的腳步聲由輕漸重時，現實中，她耳邊忽然也冒出了點隱隱約約很輕的腳步聲。

    第38章 新年   不是一個人過年，這種感覺是描述……

    為了襯托電影的氛圍，明月把樓下的燈都關了，就留了盞手邊的小臺燈。

    此時, 倒的確有氛圍了, 不過，是鬧鬼嚇人的氛圍。

    她自然不信鬼神, 慌亂害怕也不過就持續了幾秒鐘。冷靜地回過神后, 秉持著自己不能嚇自己的理念, 明月下意識屏住呼吸，慢吞吞地轉過頭。

    果然——

    是人吧。

    不嚇人，但不代表不驚訝。

    視線定了兩秒，等確定眼前的人是真真實實不是自己幻想出來的后, 明月倏地睜圓了眼, 脫口而出就是一句：

    “你怎么回來了！”

    許執剛進屋就脫了外套, 里面是一件黑色羊絨衫, 一頭黑發似乎是被外面的狂風吹亂了發型, 倒有點風塵仆仆過年趕路回家的感覺了。

    可這時候, 他不應該在家陪奶奶吃團圓飯看春晚嗎？！

    “嗯？我……不能回來嗎？”他微微地歪了下頭, 邁了兩步過來順勢坐下。

    “……不是。”

    明月把腿從沙發上放下端正, 坐姿也稍微調整了下, 低聲詢問：“你不是回去陪奶奶過節嗎，怎么忽然回來了？”

    許執點頭，語氣平和自然：“嗯, 陪奶奶吃完飯看了會兒春晚，她先去睡了，我也就回來了呀。”

    明月瞅了瞅手機時間。

    原來都已經十點了啊……老人家熬不住夜，基本上這個時候都是要睡了的。

    她坐直身笑了笑, 為自己剛剛的反應解釋一下：“我還以為你得過兩天才回來，所以……剛才有點點驚訝。”

    “我過年也沒有什么要忙的。”而且他更想回到有她在的地方。

    許執沒說出后面半句話，他輕飄飄地略過了這個話題，偏頭看向電視。

    電視里還放著那部電影，劇情又到了許執飾演的角色出現的時候。

    明月隨著他的視線望去，看到畫面里那張熟悉的面孔，忽然意識到了什么。

    雖然電影是她根據網友反饋挑的，但不能說選這部電影欣賞，她沒有一點私心。

    慌亂之下，明月去拿遙控器時動作過猛，直接“啪”的一下按到了關閉健，整個屏幕瞬間都暗了。

    唯有身邊那盞幽黃色的小臺燈還亮著。

    許執看過來，眉眼間有些許疑惑。

    明月只匆匆和他對視一眼，又低下頭，假裝是在看遙控器，含糊地解釋：“我不小心按到了。”

    屋子里氣氛忽然安靜下來，兩人的呼吸聲都很清晰。

    “我就…不太想看春晚，所以隨便挑了部電影看看。”

    話剛說完，明月立馬就懊悔了。

    這個解釋也太此地無銀三百兩了吧……此時的她很想穿回前一刻，去捂住自己的嘴。

    她不提，許執倒沒多想。

    而她這話一出口，許執忽然反應過來什么，眸光微閃，點點笑意浮現在眼里。

    電視正重新開機，明月直視前方，身子僵硬地一動不動。

    見此，許執默默起身，聲音里又明顯帶著笑意：“你看吧，我去做點宵夜。”

    若是以往，明月必然是要自告奮勇去廚房幫他的，就算幫不了，在旁邊看看也好。

    但今天，她正因為剛剛那事羞惱著自己，只匆匆“嗯”了聲，都沒敢去看他的背影。

    *

    今夜月明星稀，瑩潤月色從窗外落進來。

    在那道宵夜上桌之時，明月也已經調整好了心態。

    她拉開椅子坐下，道了聲謝后，還語氣輕松地問對面的人：“我可以拍照嗎？”

    聞言，許執抬眸對上她的目光，愣了下。

    她眼眸明亮，但非灼灼烈日，而是溫暖如春光，眉眼里漾著笑意，在餐桌上的暖色燈光映襯下，整個人都顯得格外柔和。

    他稍稍低眸，看著面前與她同樣的一碗甜湯，輕聲笑：“當然可以。”

    得到對方的同意，明月立馬就拿過手機打開專門拍美食的相機，對著甜湯不同角度拍了好幾張照。

    他做的這份甜湯正適合秋冬季，馬蹄、甘蔗都去皮切成了大小一致方方正正的塊狀，還有胡蘿卜片切成花狀點綴在其中。

    等拍完，明月準備一邊挑圖一邊用甜湯時，忽然發現許執也沒開動，還保持著最開始坐下的姿勢，似乎剛剛是在看著她拍照。

    “你用吧，不用等我。”明月抬眸望他，還特別貼心地提醒。

    許執點頭，過了片刻，他又忍不住問出聲：“要發微博嗎？”

    明月正在兩張圖里猶豫不定選那張發朋友圈，聽到他的話時，她略驚訝地“誒”了一聲。

    她視線從手機上挪開，眨了眨眼，又緩緩笑開：“是發朋友圈。不過被你這一提，我忽然想起來我過年祝福好像還沒發呢。”

    頓了頓，她似乎就有了決定，自顧自地點點頭：“那正好，配圖就用這個啦！”

    許執也點了下頭，動了動唇想說什么，但又不知道說什么。

    明月繼續一邊喝湯，一邊挑圖，不過選擇困難癥似乎忽然犯了，她怎么也選不定。

    湯匙撞在瓷碗邊上，輕輕地發出清脆的響聲。

    這聲響也讓明月意識到這里還有個人，她眼眸微轉，可以問問意見啊……

    左手向前一伸，亮著的屏幕朝他。

    “對了，你覺得這兩張哪張更好看？”

    許執正低頭看著甜湯，用得心不在焉，但也沒敢抬眼看她，今晚的燈光照在她身上，特別美好，他怕一不小心眼睛就泄露了自己的心思。

    忽然聽到她的問話，他一時沒反應過來。

    明月還舉著手機，微微歪頭疑惑地看他。

    怎么沒反應嘞？

    許執抬眼望向屏幕，那雙黑色的眸子被光照得透亮，他只看了兩秒就答到：“第二張。”

    明月收回手，放大第二張又看了看，贊同地點點頭：“我也覺得第二張更好看一點。”

    其實，兩張圖沒有什么大區別。

    @明月：除夕快樂，團團圓圓，平安健康。

    [圖片]

    發了微博后，明月就把手機放下專心喝湯，清清甜甜的味道讓她渾身松懈了下來，心情好得還有點想哼歌。

    電視里放著春晚，喜慶的音樂不斷傳來。

    節目一個接一個，時間也一點一點地走過。

    “我記得，有些地方會把除夕晚上十一點到十二點的這頓飯，稱為年夜飯。”

    明月放下湯匙，看了眼腕表上的時間，輕輕笑了笑抬眸望向他：“雖然時間還沒對上，但是，這也算年夜飯了吧。”

    “嗯。”許執對上她的視線，神色認真地點了下頭。

    明月微微彎眸，嘴角上揚的弧度淺淺，但有種說不出的甜。

    他黑眸里閃爍著光亮，映著如月色般的燈光，也映著她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