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宋雋窩在被子里。 趙大人把藥喂到她嘴邊,看窗外星子叁兩點,語氣散漫:“蕭峣快該走了。” 宋雋眼皮微微抬著,嗓音因為適才歡好縱情,叫得略略沙啞了些,顯出低沉的語調:“嗯……”心里卻曉得,蕭峣那廝只怕沒那么簡單就走。 這事兒她蓋過去沒有提,抬手摸上趙徵唇角。 那上頭被她咬出個傷口來,這會子還看不太出來,明日結了痂只怕就明顯了,趙大人人前一貫和和氣氣的樣子,只怕少不得被幾個同僚打趣風流。 宋雋莫名火大,在那唇上撫摩來去,指尖的繭子輕輕勾著傷口,惹得趙大人喉結滾動,不客氣地扣住她手,低低問她:“今年辦不辦生辰宴?”氣息粗上了許些。 宋雋搖頭:“麻煩。” 趙徵點點頭,給她把壓在臉下的幾縷頭發(fā)絲撥出來,慢條斯理揉著她臉上的頭發(fā)印:“陛下這段時間對你不太滿意,朝堂上頭議論紛紛的,你怎么還愈發(fā)憊懶了?” 宋大人齜牙咧嘴。 “你別以為我不曉得,順著陛下意思彈劾我的朝臣里面,就有你手底下兩叁個御史。” 趙大人正氣凜然,一副剛正不阿的樣子:“朝堂上的事情不能徇私,偶然行事時候,大義滅親在所難免。” “誰是你的親。” 宋大人低低反駁一聲,去撥他袖子上上光華燦燦的裝飾,順著滑到他腰間玉帶上,被那花紋吸引,微抬著頭湊過去仔細打量,手貼著他腰間:“那我便把一直壓著的兩封折子遞上去了,到底是我心軟了,不應當,不應當。” 趙徵:…… 說得仿佛她真是因為心軟一樣,明明是為了春闈蓄勢,一直暫時壓著,這會子拿他當傻子坑。 趙大人略留了一會兒,看著天色將晚,起身要出去。 臨行時候宋雋的頭發(fā)絲絞進他玉帶里,他低著頭要仔細解開。宋大人抬眼撞見他光潔額頭,下面一雙含情眼,盯著頭發(fā)絲兒都是滿眼的深情,仿佛和看她時候別無二致,她抿一抿唇,眼光移到下頭的秀挺鼻梁,與那微帶傷的唇。 宋大人吞了口水,心猿意馬得一塌糊涂,隨手抽了一邊兒匕首,寒光一閃,干脆利落削了那縷頭發(fā)。 趙徵:…… 他捏著那縷頭發(fā):“你……” 宋大人抓起被子,蒙頭把自己裹住。 趙大人笑一聲,隔著被子揉她頭:“我走了。” 宋大人從那被子里探出頭來:“別忘了我生辰。” “忘不了。” 春風吹過窗外,萬事萬物滋生繁育,宋雋從這一夜起,數著日子算自己生辰,平日里許多齟齬為此都不太經心,整日里揚著眉毛,春風得意的模樣。 她所求不多,有一兩分能遂心意就十分滿足,于是坦然萬分。 可惜這世間道理,雖然有著許多的得償所愿,卻也有更多的得非所愿、求而不得。 宋雋生辰的前一日晚上,天氣陰沉悶熱,隱隱有了些暑氣,她念叨著天要下雨,提前回了府里,才下馬踏進府,便被人聲色凄慘地叫住。 “殿帥!” 聲色凄厲驚惶,宋雋下意識按住腰間佩劍,抵墻回頭,看見來人是誰時候一口氣差點兒提不上來——來人是江子期身邊那胖乎乎的內侍,白面團子一樣的一張臉慘白成一片,映在飄搖的燈火燭光里,仿佛來索命的一樣。 宋雋心頭猛地漏跳一拍。 “陛下呢,出了什么事兒?” 她步子比問的話快,沒等那內侍走過來就躍下臺階迎上去,扯著他領子幫他穩(wěn)住錯亂的步子,急急問道。 “陛下于宮外遇上刺殺,此刻已昏迷過去!” 宋雋眼前一黑,太陽xue兩側炸出劇痛,整個人差點沒站不穩(wěn),往后趔趄一步,抬手按上那內侍肩頭,穩(wěn)住身形,咬牙扯來一側的馬,翻身上去,向著宮門逆風疾行而去。 那內侍的話還在她耳邊:今日下午,江子期不知為何微服出宮,微得非常之隨性,叁司十六衛(wèi)各指揮使一個都沒通知到,攏共就帶了幾個白白凈凈的內侍護駕。 他四處游蕩一圈,歇腳喝茶時候,隔壁客人忽然挑開屏風,一劍刺來,雖有內侍縱身去攔,到底沒攔住,那劍直刺入他心口,離心尖只差分寸,此時因失血過多,已昏迷過去。 宋雋死死咬著唇,想起最后那內侍說:“刑部、大理寺、御史臺審了那幾個人,似乎皆是合黎人,據傳…陛下的行蹤,是,是趙大人透露的。” 天色已全然黑透,星子月亮全然不見,烏云遮天,遙遙炸出一聲驚雷。 這一年的春叁月宣告終結,匆匆忙忙變換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