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能從殿帥嘴里撈到一句“青年才俊”的,長得一般都是真不錯。 就比如那位合黎王蕭峣。 宋雋沿路聽人稱贊:“那位合黎王生得真是,嘖嘖嘖……” “是了是了,我本以為是個蠻子模樣,今日一瞧,神清俊朗,萬中無一?。 ?/br> “長這么大,我還沒見過這樣好看的男子?!?/br> 她抬手摸著下頜,心道,這人大約沒見過趙徵。 她一路走來,遙遙已看見蕭峣的陣仗。 高大的男人看見她,從馬上一躍而下,窄袖緊衣,神氣得很,朝她拱手瞇著眼笑:“宋小將軍,許久不見——” 他音色與常在京都生的貴公子們都迥異,低沉沙啞,是被一把黃沙卡在咽喉里的音調(diào)。 一別多年,這人從當年沙子里打滾的落魄模樣,到如今養(yǎng)出半身貴氣,他微湊過來,笑出一口爽朗白牙:“沒承望你們陛下能真愿意讓你來接待我,當年戰(zhàn)場上,你砍我一刀的時候,我可想都不敢想,還能有這么個機會。” “合黎王玩笑,一路風塵仆仆,辛苦了?!彼坞h拱手客套,語氣疏離。 她對著這人,實在沒什么好臉色,只覺對上他時候,脊背上頭差點要了命的兩道傷口還隱隱作著痛。蕭峣下手不留情,當年兩刀差點要了她的命,還是她家那位老爺子替她攔下了第叁刀,把她小命從刀鋒上撈了回來。 殿帥睚眥必報,挨人兩刀一定相還,后來差點一刀攮穿了這人胸口。 兩個人之間的關系何止寡淡冷漠,簡直要成仇。 這人要她來做接待使,一定沒半點兒好事。 “今日諸位進京,在四方館安頓,午后合黎王入宮覲見陛下,晚間赴宮宴。明日在南御苑,諸位與我朝幾位略出挑的小輩稍一切磋,大略也還是從前正月初叁那些活計,射箭、對擂……” “切磋?宋小將軍回京城享福之后,我可再沒跟你切磋過,不知道這一遭有無機會?” 蕭峣懶懶散散打斷她話,宋雋揚著眉:“若有必要,我自奉陪,只是國朝如今不少小輩都頗出挑,我只怕沒機會出來獻丑?!?/br> 蕭峣哼笑一聲:“你從前罵我的時候,倒也沒有這么拐彎抹角過。從前還說要剁了我胯下那二兩rou下酒呢,如今倒也學得這么文縐縐的樣子,嘖嘖嘖,時移世易,你也被這京城的紙醉金迷泡成了滑頭啊。” 他說完了,似笑非笑道:“我這次帶來了我們族里的一位勇士,總能邀得小將軍你上擂臺。” 宋雋微皺眉,一時揣摩不透。 直到第二日時候,她聽見那五大叁粗的壯漢在擂臺上放狠話的時候,終于后知后覺意識到,蕭峣這廝,打得是什么算盤。 這場打擂臺,原本是國朝顯示大邦威風擺闊氣,因而挑了幾個極能耐的武將,上去跟人對打,只等著要贏。 可惜宋雋冷眼看著,一個個招式漂亮,卻少機變,一看就是平時只在練武場里適可而止地擺上幾招,沒被扔去滾刀rou一樣在刀鋒上滾上幾圈。 蕭峣帶來的那漢子,五大叁粗一身腱子rou,叁兩招就抓著了人的弱點,卸了他們力道把人扔下了臺,一時之間滿堂嘩然,眾人面面相覷,只看著那人在上頭放著厥詞。 宋雋神色淡淡,對上幾個青年人不甘的神色時候,寡淡地點點頭,指點兩句:“底子不扎實,就別搭花架子,輸了便是輸了,得了教訓,下次注意,擺一副喪氣臉,要給誰看?” 幾個青年都xiele氣,領了訓站在她身后,江子期也覺得臉上掛不住,頻頻回頭看宋雋。 宋雋懶得管這事情,準備拖一拖,用這事情打醒這個恣意妄為的帝王。 上頭的漢子打架厲害,罵人更是不遑多讓,這會子還在罵著。 宋雋不痛不癢地聽,原本神色寡淡,忽然聽見個熟悉的名字:“當初護國公宋老太爺講得威風凜凜,怎么原來都只是這幾位的能耐?外頭把宋老太爺名聲傳得那樣玄乎,原來如此而已,真是……” “真是什么?” 宋雋抱胸站在場外,眉頭微微皺著。 那漢子明明昨日還見過她,此刻卻裝不認識,瞇著眼看她:“哪里來的女人?好大的氣勢。怎么,評判兩句宋老太爺,你還要打我不成?” 他說著又滔滔不絕講起來,越講越放得開,叁言兩語把宋雋她祖父功績抹了個干凈,又要指摘起他們這一家子來。 宋雋瞥一眼一邊看熱鬧的蕭峣,這人不偏不倚和趙徵坐在一起,正對她笑出一口白牙。一邊的趙徵面色凝重,微皺著眉,對她搖一搖頭。 宋雋一身清凜,氣息料峭,慢條斯理道:“無名小卒,好巧不巧也姓宋,和你們家大王算是兩肋插刀的舊交情?!?/br> 這話說得蕭峣臉色古怪,下意識摸上胸前那道舊疤。 ——這說是兩肋插刀,倒也確實,只是人家兩肋插刀的交情,仿佛也沒有真的插了刀子進來。 “我跟你打?!?/br> 宋雋撣了撣前擺,向著江子期請了旨意,慢吞吞上了那擂臺。 她身量高挑修長,對上那漢子卻一下子顯出瘦弱來,趙徵微皺著眉,手動了動,看著她那一夫當關的背影,到底沒攔下她。 江子期顧忌著國朝臉面,一時不知該不該攔下這人,猶豫的工夫,宋雋已經(jīng)對著那漢子拱了手:“請指教罷。” 下一刻,臉畔一道長風刮過。 那漢子已然出手,動作狠毒迅疾,招呼也不打一聲,徑直取她咽喉,宋雋側過臉,下腰翻身,躲過他手,一腳踹在他猶往前進的小腿上,借著力側身閃到了他左邊。 她力道不重,那漢子并沒覺痛,一招落空,另一招迅猛又來,宋雋手肘屈起,狠狠撞在他肋下腰間,招勢兇猛帶風,漢子伸手去攔,宋雋屈膝抬腿,踹向他足踝。 關節(jié)脆弱,漢子吃了痛,攔著她手的一雙拳頭借著身子向前傾的力道砸出去,一拳撞在她肩頭,一掌擦過她側臉,宋雋只覺得肩胛骨要被撞得移了位,喉頭含上腥甜。 兩個人來來回回過起招,這樣純靠力氣對打,沒有利刃在手,兩個人身形差異又這樣大,宋雋吃虧得很,因此并不主動出手,只是躲攔。 她雖靈巧,偶爾也躲不過,挨上幾掌幾拳,不經(jīng)意便掛了彩。 臺下一片驚聲,她充耳不聞,冷眼看那漢子。 漢子趁她躲閃不及,一拳砸在她胸口,緊接著又是幾拳接連砸過來,力有千鈞重,生生把宋雋砸得后撤幾步,扶住樁子,堪堪穩(wěn)住身形。 喉頭腥甜氣息漸濃重,宋雋偏頭把那口血吐出來,耳邊一片嗡鳴,隱約聽到有人急切地喚著她名字。 她神智卻清醒,趁漢子僥幸的時候,腿上蓄力,連續(xù)幾下從側面踹上他左腿膝、踝關節(jié)。 這幾下力道十足,又是擊打的關節(jié)處,幾乎踹出脆響來,漢子左腿吃痛,身子下意識往右偏,宋雋挑準時刻,側身到他身后,手肘狠狠砸在他后腰。 下一刻,她扭住這人回頭捉自己的左手,借踢他大腿的力,膝蓋頂上他腰,狠狠一下,連她自己膝蓋都撞得發(fā)麻。 被她制住的左手不斷掙扎著,要折她手腕,宋雋死咬著不撒手,一下一下撞他腰,生生把人撞得半跪在地上,她抬起右腳,狠狠踹在他肩頭,把他左手按到右臉邊,咔嚓一聲,這人竟是被她生生按得脫了臼。 宋雋冷笑一聲:“承讓?!? haitangshuwu.cc (woo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