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湯藥
宋雋醒的時候,已是晚上了。 趙徵已經醒了,坐臥在她身邊,似笑著她。 “白日宣yin還晝寢……”宋雋側過身去,背對著他,懶懶的:“趙大人,你圣人書都讀哪里去了?” “見了阿雋,哪還記得圣人訓。” 宋雋笑一聲,坐起來叫初一。 “把我那藥溫上。” 趙徵臉上的笑淡了淡,旋即又是一臉和煦。 她身上已經是被清理過了,然而那書桌到底不比床榻,委實太硬了些。宋雋腰肢還是有些酸軟,勉勉強強靠著床欄坐起來,緩緩問:“我這幾日住在你家里,陛下與朝臣們,沒什么別的反應嗎?” “無外乎議論紛紛,忖度咱們兩個的關系罷了。” 趙徵語氣散漫,專心把玩著宋雋的頭發。 “你指望他們有什么反應?” 宋雋笑:“至少也得懷疑咱們兩個暗中勾結,砍死其中一個才是。” 說話間,初一已經在外頭叩起門來。 “宋大人,藥。” 宋雋含含糊糊應一聲:“擱桌子上就是,我等等下去喝。” 她說著打開趙徵玩她頭發的手:“別鬧我。” 趙徵卻愈發湊近了些,問她:“那藥苦不苦?”宋雋低頭專注找自己鞋,找了半天無果,想到自己可能是被趙徵抱到床上來的,皺了皺眉,赤腳踩在地上。 “藥罷了,哪有不苦的——我那殿前司指揮使的位置給了誰?” 趙徵撩起眼皮瞥她:“陛下給你留著呢,怎么舍得給別人,八十萬禁軍呢。” 又說:“這么苦的藥,還要喝?” 宋雋沒理他,踩著地毯走過去,端著碗一口悶了,拿一旁的帕子擦了嘴,漱過口含了粒蜜餞,又慢悠悠走回床上去。 走了沒兩步,小腹忽然一疼,猛地一抽抽,宋雋膝蓋一彎,差點砸地上,被跟過來的趙徵一把攬住。 宋雋垂著眼看,這人鞋明明在床邊,也不知道做什么跟她這么緊,著急忙慌的,鞋都沒來得及穿。 “怎么了?” 宋雋搖搖頭,含糊道:“大腿根被掰得忒使勁兒,有些個疼。” 趙徵沒被她這話說得臉紅,微蹙著眉仔細打量了打量她臉色,見宋雋神色如常,才緩一口氣,繼續問:“旁人議論紛紛,我也好奇得很,阿雋,你是為了什么,要跟我回家來?” “公務苦悶,尋你睡一覺,解解閑悶氣。” 宋雋往床榻上一歪,順著滾進床內,眉頭因為小腹愈演愈烈的疼痛蹙起來,她是戰場上跌打過的,刀劍加過身,卻覺得也沒疼得這么磨人。 然而宋雋絕不是叫疼的性子,雖臉色疼得漸漸發白,卻還是死撐著不出聲。 趙徵被她背對著,瞧不清她視線,貼著她的背躺著,慢條斯理一笑:“哦,原來宋大人是尋我暖床的。” “只怕不止吧。” 宋雋以為他又要說出些不中聽的情話來,不耐煩地哼哼一聲,卻聽這人緩緩道:“你是想逼著陛下盡快復你原職吧,阿雋。” 宋雋一愣,從小腹沒完沒了的疼痛里被這話說得一個激靈,頭腦清明了那么一瞬。 她的確是這么想的。 小皇帝雖然孩子氣,到底利害關系還是明白的。 她和趙徵都大權在握,一掌兵權,一領世家,若是勾結在一起,別說架空皇帝,推翻了王朝自己上位都有可能。 因此小皇帝絕不可能叫他們私交過密。 只是…卻也不全是這么想的。 宋雋嘴唇翕動,終究是嘴硬心軟,似笑非笑道:“難不成…不成還是…還是為了時時刻刻見你,才…來的嗎?” 她語氣如常,卻因為那尖銳的疼痛抑制不住地停頓了好幾次。 趙徵終于是察覺出異常來,扳著她的肩膀看了過去,看著她面色發白、滿臉冷汗的模樣,抬手扣上她脈門:“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 他語氣惶然地叫初一:“去請大夫!” 宋雋瞇著眼,冷汗濕了衣裳,倒還有閑心想,趙徵竟也有這么慌亂無措的時候。 她抬手拉住趙徵衣袖:“肚子有點疼而已,你慌個什么勁,去叫初一給我灌個湯婆子來暖一暖。” 趙徵溫熱的手掌隔著一層布料貼上她冰涼一片的小腹:“藥是苦的也要逼著喝下去,肚子不舒坦也要忍著,宋雋,你說一聲不舒坦、不暢快又能怎么樣?” 宋雋迷迷糊糊的,聽見自己的名字精神了一下,眼皮松松一撩,旋即垂下了。 初一灌的湯婆子很快來了,宋雋迷迷糊糊的捧住,她匆匆忙忙接過抱在懷里,趙徵捏著她兩腮喂她一碗溫溫熱熱的紅糖水。 大夫來得也快,趙徵扯下簾子,只露出宋雋的手腕來讓人把脈。 大夫被趙徵的臉色嚇得不輕,換了兩次手,沉吟許久才下了論斷:“這位夫人尋常喝的避孕的藥的藥性偏涼,天長日久,損毀身子,恰逢月事將近,才偶發腹痛。” “無大礙?” “并無大礙,夫人年輕力健,把這藥停了,用上幾副溫補的湯藥,也就好了。” 趙徵眉頭一松又蹙起,問他:“若要避孕,有什么男子喝的藥么……” 他這話說了一半便停下,擺一擺手:“下去開方子吧。” 趙徵望著那帳子,輕輕嗤一聲。 宋雋那樣的性子,怎么信得過他。哪怕是他喝了藥,只怕也要自己偷偷再加上一副,加一道保險。 大夫戰戰兢兢走了,捂著湯婆子的宋雋從那帳子里探出頭來。 “想什么呢?” 她臉色蒼白,頭發蓬亂,臉上卻依舊帶著混不吝的笑,不怕疼、不怕死的模樣。 偏趙徵心里清楚,這人本質嬌氣得很。 怕疼怕苦又怕死,偏偏不曉得哪來的能耐,隱忍做戲的本事一流,每每都能騙得他發蒙。 “想你呢。”趙徵湊過去,小心翼翼地在她蒼白的臉上親了一下:“宋大人。” 宋雋不曉得他又在想些個什么,挑了挑眉,抬手把人勾進帳子里:“我困了,來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