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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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在左住、左成眼中,就是義父情緒激蕩,臉色蒼白,身體搖搖欲墜。 左住忍不住了,上前一步,攙住曹颙的胳膊,心中又愧又急。 義父才出遠門回來,旅途勞乏,還沒休息,就讓自己兄弟請到前院來。既是瞞了十多年的秘密,指定是難以宣之于口,要不然義父也不會瞞了這許久。這般逼迫,他們已是違背了孝道。 左成見狀,也跟著上前,攙住曹颙另一側的胳膊,要同哥哥一道扶他入座。 曹颙坐下,看看左手的左住,再看看右手的左成,情緒漸漸平靜下來。他嘆了口氣,指了指書案前的椅子,道:“此事說來話長,你們兩個坐下說話。” 既然天佑、恒生都小大人似的去應付外頭的世界,他也不該再將兩個義子當成不解事的孩童。 “那是康熙四十四年春,圣駕南巡,下駕江寧……”曹颙從織造府四友初見講起,講到四人的少年情誼,而后就是相繼進京出仕。 寧春父子之死,涉及二廢太子風波,真正的幕后真兇,多半是十四阿哥,否則就是康熙。這一點,曹颙卻沒有直說。 讓兩個孩子曉得真相是一回事,但是他不希望真相帶著孩子們仇恨成長。 父仇不共戴天,只適用于民間糾紛,面對至高無上的皇權時,這句話就是自戮的匕首。 曹颙緩緩講述道:“你們祖父在江南鹽運使任上多年,向來受太子庇護,被視為太子門人。當年你們父親與祖父入獄時。我在山東沂州任上,對于前因后果,還是后來從你們慶大伯處聽說。那年,正是二廢太子之前,你們祖父因江南任上的賬目,被治罪入獄,你們父親也受到牽連,被罷官關押。”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道:“當時,你們馬家伯父在長沙知縣任上,鞭長莫及;我在沂州得到你們父親入獄的消息后,使人斡旋,也遲了一步。只有你們慶大伯在京中,為你父親四方求人,卻是不得門路。這前后不過半月的功夫,你們父親與祖父便在獄中自盡……你們嫡母是個剛毅果決的女子,安排仆人送你們母親出京后,就吞金身殉了……你們慶大伯是義薄云天之人,叩閽為你們父親洗脫罪名,卻只落得個罷官流放、家譜除名的下場。” 要說曹颙平生抱憾之事,一是寧春之死,二就是永慶的境遇。 這洋洋灑灑一大篇,涉及朝廷廟堂,聽得左住與左成都怔住了。 過了半晌,左住方低聲道:“義父,祖父與父親入獄……冤否?” 冤么?真不冤。 根據曹颙后來所知,寧春父親在江南巡鹽使任上八年,孝敬太子的銀錢百萬不止。 不說孝敬太子的,就說寧春家的奢華,也是曹颙親眼見的。要知道,巡鹽使不過是從三品,年俸不過一百多兩,加上世襲佐領與爵位俸銀,總計也不過三、四百兩。 寧春在江寧時,不過是十五、六,就已經是秦淮河上的常客;進京后,遇到秋娘前,他也常混跡青樓妓坊,又挑剔,只嫖清倌,每月要開苞幾個,每次拋費都是百兩起步。 寧春父親貪墨之事,有跡可循,斷不會冤枉了他。 寧春身為嫡子,在他父親進京前,八方周旋,真要問罪,也斷不了干系。 要說不冤,他們死的不明不白,沒有經過刑部與大理寺審核定罪,就莫名其妙的“畏罪自盡”。 要是真糾起來。這大清官場貪墨的官員還少了? 尤其像寧春父親這樣,背后有主子的,就是被主子撒出去撈錢的。有幾個真正被問罪,還殃及子孫的? 就算寧春父親當死,寧春也不當死,如何不冤? “雖說他們是受奪嫡風波牽連,才鋃鐺入獄,但是貪墨的罪名,卻不是空xue來風。”曹颙斟酌著,說道。 出仕這些年,曹颙親眼看著這官場的糜爛。對于吏治腐敗感觸頗深。所以,在教養幾個孩子時,他就讓他們明白,舒適的生活不需要奢華。而且,在銀錢花費上,從他們入學后,就讓他們自己記錄收支賬冊。 曹颙到戶部任職后,接觸的地方物價的公文很多。他時常挑些來,講給孩子們,讓他們知道百姓生計。 說句實在話,左住、左成兄弟兩個比天佑與恒生還要富有。他們兩人名下的土地、房產,足以保證他們一輩子富裕生活。 曹颙的教導,并不是讓他們想方設法去賺錢,而是讓他們不要受金錢誘惑,不被金錢左右。 因此,這小哥倆聽了曹颙肯定的答復后,都變了臉色。 他們素未謀面的父親,竟是個貪官。 雖說的自古以來,子不言父過,但是這個打擊也使得小哥倆發懵。 在他們心中,父親既是與義父為友,定也是高山仰止,不流凡俗的人物,誰會想到,竟是與祖父同流合污的貪官。 一時之間,他們都熄了聲。 曹颙見他們如此,道:“等你們大了,就會曉得,什么叫‘身不由己’。你們祖父在江南任職時,你們父親不過十來歲,哪里是能說的上話的?就是你們祖父,貪墨雖不該,但也不是十惡不赦的罪人。” 聽曹颙給寧氏父子說好話,左住側過臉,嘟囔道:“為人立世,總要講究cao守。為官者,不是當上報君恩、下撫百姓么?既起貪念。上負君恩,下愧百姓地方,已是……” 到底是親長,又死者為大,這“不忠不義”四字,他還是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