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禮見母親頭發(fā)散了，珠釵也歪了，衣服上血跡斑斑，紅了眼圈，咬牙道：“父親放心，兒子已大了，定不叫他再動母親一指！”

    曹潁見兒子這般，更是心如絞痛，哭著搖頭道：“我沒事，倒是禮兒……你這傻孩子，為何要往鞭子下?lián)洹?/br>
    這會兒功夫，母子兩人的血跡，滴滴答答的，已經(jīng)濕了炕席。

    大姨娘無子，待孫禮向來好，見他小臉越來越白，忙上前道：“奶奶，還是快請?zhí)t(yī)過來，奶奶同大少爺身上的傷也得收拾收拾。流了這些多血，可不敢耽擱。”

    曹潁聽了，道：“我急糊涂了。有勞meimei，快使個人去請?zhí)t(yī)……”

    話音未落，就見孫禮“撲哧”一聲，噴出一口血來，身子已經(jīng)軟軟的歪了過去……

    曹潁哀嚎一聲，哆嗦著抱住兒子，臉色唬得沒有半點(diǎn)血色。

    孫禮已經(jīng)雙目不開，牙關(guān)緊閉，看著再無一絲生氣。

    大姨娘見了，唬得邁不得步，就見曹潁抬起頭來，厲聲道：“快去，快去給我兒請?zhí)t(yī)……”

    大姨娘也曉得眼下不是耽擱的時候，強(qiáng)忍了腳軟，扶著丫鬟飛也似的尋人吩咐去了。

    曹潁抱著孫禮，不肯再撒手，眼淚卻是不知什么時候停了。

    這邊鬧得雞飛狗跳，孫嫻同孫初姊弟兩個也得了消息過來。

    看到母親同哥哥渾身是血，孫嫻、孫初兩個，都忍不住“嗚嗚”的哭起來，卻是被曹潁給喝住：“不許哭，不要驚擾禮兒……”

    她向來溫和，難得有這般銳利的時候，氣勢也怕人得緊。

    二姨娘忙上前，牽了兩個孩子的手出去，低聲吩咐道：“姑娘，二少爺，奶奶現(xiàn)下正急，兩位小祖宗還是先回去……”

    “姨娘，哥哥怎么了？”孫嫻年紀(jì)大些，自己個兒擦了眼淚，帶著擔(dān)憂看著二姨娘。

    二姨娘想著方才孫玨那一腳正踹到孫禮后心上，直覺得一陣后怕。

    就算她生有庶子，也從沒敢生過其他念頭。她是曹家家生子，爹娘兄弟都在曹家東府當(dāng)差，曹家才是她的正經(jīng)主子。

    孫嫻見她不吱聲，甩開她的手，道：“我要陪母親同哥哥去……”說著，轉(zhuǎn)身跑回屋里。

    孫初見jiejie去了，也要跟著過去，卻是被二姨娘伸手拉住，就聽她低聲說道：“二少爺聽話，不許哭，不許鬧，消停的跟著姑娘，萬別擾奶奶心煩……”

    待孫初點(diǎn)頭，二姨娘才放他離開。

    天邊紅彤彤的，晚霞滿天，卻是瞧著人心慌。

    二姨娘捏著帕子，站在廊下，只覺得遍體生寒。

    就聽到腳步聲，是大姨娘回來，后邊還跟著周嬤嬤。

    “兩位姨娘，這是……奶奶頭晌還好好的，怎么就病了……”周嬤嬤得了消息，聽說孫玨回來，怕他發(fā)作孫玨，想要過來幫襯，沒想到遇到大姨娘吩咐人請?zhí)t(yī)，就跟著過來。

    她是曹潁身邊得用的，兩位姨娘平素待她也客氣，大姨娘望了望屋里，不知該如何回道。

    還是二姨娘嘴快，低聲道：“爺誤傷了大少爺，奶奶正著急，太醫(yī)謝jiejie已經(jīng)使人請了，嬤嬤還是進(jìn)去看看奶奶……”

    周嬤嬤聽了，立時就明白過來。

    哪里有什么“誤傷”，這是姑爺又動手了。

    只會向女人揮胳膊，算什么男人？周嬤嬤雖是下人，也瞧這樣的人不起。

    她急沖沖的撩了簾子，就將曹潁端坐在炕上，懷里抱著生死不知的孫禮，孫嫻同孫初兩個，則是站在一旁，默默的掉眼淚。

    這駭人的情景，使得周嬤嬤也青白了臉，小心的上前。

    曹潁察覺有人近前，抬起頭來，哪里還有平素的溫柔，就跟護(hù)崽的母狼似的，眼中滿是狠厲。

    滿屋子的血腥氣，半炕的血跡。

    “奶奶……太醫(yī)就要來了，奶奶還是先放下大少爺，更衣吧……”周嬤嬤硬著頭皮，輕聲勸道。

    就聽到曹潁眼睛發(fā)直，咬牙切齒道：“若是我兒有個好歹，定叫孫玨……償命……”

    周嬤嬤聽了，只覺得心里發(fā)顫，曉得今日之事不能善了。

    她跟在曹潁身邊十多年，自是曉得自己主子不在乎自己個兒受委屈，但是一對兒女卻是命根子，外人不得碰的。

    早年孫玨屋子除了謝姨娘，還有個收了房的丫頭，只因喂了孫禮喝了半盞涼茶，害的孫禮拉了肚子，就被曹潁打了三十板子，攆了出去。

    這次姑爺將大少爺打得人事不知，叫曹潁如何再忍？

    周嬤嬤心里嘆息一聲，悄悄退了出去。

    事情鬧成這般，想來也是瞞不住，但是現(xiàn)下背著曹潁，往國公府送信，周嬤嬤又怕曹潁過后怪罪。

    一時之間，她也拿不定主意，就決定等太醫(yī)來了看過主子們的傷勢再說。

    說是請“太醫(yī)”，但是以孫玨五品官的門第，真正有職有品的太醫(yī)，如何能請得到。

    過了半個時辰，才有管家?guī)е鴤€渾身酒氣的老頭回來，說是“許太醫(yī)”。若不是后邊跟著藥童，背著藥箱，壓根看不出這酒鬼是大夫。

    曹潁掛念著兒子，家中又有沒有男人在，也顧不得女眷不好拋頭露面的那些，就在兒子旁邊看著。

    曹潁沒回避，幾位姨娘自然就陪著。

    那許太醫(yī)帶著幾分酒氣，就覺得眼睛不夠使了，黏在幾位姨娘身上，“骨碌”、“骨碌”亂轉(zh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