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曹颙到了，他止了腳步，臉上多了笑模樣，挑了挑眉道：“咋這時(shí)候才來，衙門里耽擱了？”

    他是康熙二十五年生人，今年虛歲三十。雖說這些年經(jīng)歷挫折，眉間是深深的在“川”字紋，但是眉目之間仍是流露出幾分剛毅來。

    康熙諸位皇子中，除了康熙四十七年就被圈禁的大阿哥尚未得見之外，其他年長阿哥曹颙都是見過的。

    說起相貌來，除了八阿哥圓臉，不同于其他皇子，其他多是遺傳了康熙的容長臉。這其中，就要數(shù)十阿哥與十三阿哥最為俊秀。

    說起來，康熙對這兩個(gè)皇子卻是另眼相待，不曉得有沒有愛屋及烏的成分。

    十阿哥初封即為郡王，雖說性子桀驁不馴，但是康熙卻鮮少斥責(zé)。十三阿哥則是從十二、三歲起，便跟著康熙身邊。

    南巡也好，北幸也好，直到一廢太子這十來年間，他始終是康熙最疼愛的皇子之一。

    聽到十三阿哥的問話，曹颙收回思緒，點(diǎn)點(diǎn)頭，道：“是啊，幾位大人今兒問起各司狀況，將黑了才落衙。”

    十三阿哥側(cè)耳聽著，見曹颙沒有多說，隱隱的有些失望，道：“晚飯還沒用吧，剛好莊子送來了河鮮兒，咱們爺們喝兩盅？”

    曹颙出來時(shí)，已是吃了半飽，但是見十三阿哥面露期待，不好掃他的興，便笑著點(diǎn)頭道：“天氣漸熱，正惦記這口兒，今兒倒是要叨擾了十三爺了！”

    十三阿哥聞言笑意吟吟，吩咐張瑞帶人去置了席面，擺在花廳。

    賓主兩人坐了，十三阿哥揮了揮手，打發(fā)侍候的人都下去，只留了張瑞一個(gè)在廳外侯著。

    桌子上，有切片的鮮藕、剝開的鮮菱角與蓮子，還有一盤子田螺，與一盤子干炸小魚，還有個(gè)西瓜盅，里面放了甜瓜丁、梅子、桑葚、桃、杏等時(shí)令水果。

    十三阿哥手里拿著瓶已經(jīng)開蓋的葡萄酒，道：“這還是前兩個(gè)月你送來的洋酒，今兒咱們就喝了它。”說著，拿了玻璃酒杯，倒了兩杯，一杯送到曹颙面前。

    曹颙雙手接了，看著這玻璃酒杯中桃紅色的葡萄酒不由晃神。

    真的很奇怪，雖說時(shí)光之河奔騰不息，但是冥冥中總有什么牽系似的。

    就如這葡萄酒與這玻璃酒杯，在三百年后不過是尋常之物，在三百年前也不顯得唐突。

    十三阿哥拿起玻璃酒杯，笑著說道：“來，先干一盅。”

    曹颙舉杯，與他碰了杯子，兩人都飲盡了杯中酒。

    十三阿哥品品嘴里的酒味兒，搖搖頭，道：“這洋人的玩意兒未必盡是好的，咱們這邊自己釀的葡萄酒，也不比這個(gè)差。說起來，還是咱們大清的燒酒味兒醇，勁頭大。”

    曹颙已經(jīng)拿起酒瓶，起身將十三阿哥與自己的杯子斟滿。

    “嗯，要是有好葡萄，釀出的酒水，指定也是不差的。”曹颙擱下酒瓶，笑著應(yīng)道。

    十三阿哥沒有接話，用筷子夾了片鮮藕，送到嘴里，看著曹颙，目光帶了猶豫。

    曹颙端了酒杯，又小啄了一口，心里卻是納罕。

    瞧著十三阿哥的神態(tài)，莫非不是為了洋貨鋪?zhàn)娱_業(yè)的事兒，真是關(guān)注西北戰(zhàn)局？

    想到這里，曹颙心中一動(dòng)，裝作不在意的模樣，轉(zhuǎn)頭看看窗外，道：“天黑了，不曉得我家老二到了延慶沒有？”

    “哦？”十三阿哥頗感意外的問道：“曹頌出京了？他不是在侍衛(wèi)處外班么？”

    曹颙將曹頌奉命隨同其他九個(gè)侍衛(wèi)送吏部尚書富寧安去蘭州的事說了，至于準(zhǔn)噶爾汗王策妄阿喇布坦兵犯哈密，哈密回王求援這些“前情”也一一解說清楚。

    十三阿哥仔細(xì)聽了，時(shí)而皺眉，時(shí)而憤慨，而是惆悵不已。

    待曹颙講述完畢，十三阿哥許久沒有言聲。

    過了好一會(huì)兒，他才苦笑道：“曹颙啊，難為你，這般不留痕跡的告知我這些個(gè)。我這是怎么了，婆婆mama起來？今兒我使人尋你，就是聽了準(zhǔn)噶爾亂的消息，想要問個(gè)究竟。”

    說著，他將眼前的酒一飲而盡。卻是嗆到了，他俯下身子使勁的咳著，流出的酒水落到他的前襟，殷紅一片。

    “呵呵！許是喝得急了！”十三阿哥一邊用袖子拭了拭眼角，一邊笑著說道，像是在告訴曹颙，也像是自言自語。

    曹颙瞅著他這般失神的模樣，不知該如何寬慰，又怕十三阿哥尷尬，他便低頭不語，只用筷子，同桌前的那盤蓮子較勁。

    費(fèi)了好半天力氣，曹颙才將其中一個(gè)滾圓的蓮子夾起，送到嘴里。

    蓮子的清香與蓮子芯的苦香混合在一塊。別有一番風(fēng)味。

    十三阿哥已經(jīng)收拾妥帖，恢復(fù)常態(tài)，道：“這準(zhǔn)噶爾人向來兇殘，策妄阿喇布坦又是噶爾丹的侄子，匪性使然。既是敢兵犯哈密，指定是做了周全準(zhǔn)備。聽說去年北方大雪，向來準(zhǔn)噶爾人也是生計(jì)缺乏。這餓紅了眼的惡狼，豈是那么好對付的？朝廷派去救援的兵力六千余，雖說不少了，但是奔赴千里之外，異地迎戰(zhàn)，未必能得了好去。”

    曹颙聽了，點(diǎn)頭道：“十三爺說的是，想必萬歲爺也曉得這點(diǎn)。要是沒有意外的話，這幾日應(yīng)還有旨意下去，喀爾喀蒙古與青海厄魯特蒙古也將出兵應(yīng)戰(zhàn)吧！”

    “青海厄魯特人？”十三阿哥遲疑了一下，問道：“驅(qū)狼趕虎么？他們同策妄阿喇布坦同源所出，要是里應(yīng)外合的話，那青海不是危險(xi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