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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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到筆桿的那刻,他的心不由得提起來,全部精神集中在眼前這尺長的御筆上。 別說是拿起,就是連合攏手指,連抓住筆桿都不能。 康熙沒有放棄,用右手握著左胳膊,盡量讓自己的左手使上力氣。 不過是徒勞罷了。 折騰了好一會兒,他額上已經滿是薄汗,左臂也筋疲力盡,無力的垂了下來。 康熙的心里說不出的悲憤,微微的闔了眼睛,像是老僧入定似的,一動不動。 過了半晌,他才睜開眼睛,已經是收去了之前的沮喪,回復帝王的威嚴。 炕桌的右上角,擺放著一個已經閱過的折子,是內大臣傅爾丹方才送來的。 盯著那折子,康熙原本威嚴的臉上露出絲嘲諷來。 少一時,就見魏珠躬著身子進來,俯首道:“回稟萬歲爺,十四阿哥同二貝勒到了,在門外等候著。” 康熙沒有立時叫見,而是開口問道:“魏珠,朕問你,近日九阿哥可是又往你外宅子送了禮?” 魏珠雖說名分上是乾清宮副總管太監,但是因總管太監自梁九功獲罪后一直出缺,所以他實際上已是御前最得用的內侍。 這幾年,巴結魏珠,給他送禮的人不可勝數。 魏珠是從小太監做起的,親眼見證了梁九功的失勢,心里自然是加倍小心。 外頭的事兒,件件回稟皇帝主子;御前的事兒,卻是甭管是金子銀子,還是親王皇子,也肯也不肯多說一個“字”。 這番“忠心”,康熙自然受用。 他身為帝王,高高在上,所能看到的、聽到的,也是有限。 魏珠從外頭聽來的官員緋聞、市井閑磕,稟到康熙耳中,倒是也讓他覺得新奇有趣。 因此,他便讓魏珠放開手腳,該收禮就收禮,該吃請就吃請。同時,還有個用意,那就是借著魏珠這顆試金石,讓那些心懷叵測的人自現行跡。 魏珠聽了,連忙跪下,回稟道:“回萬歲爺,元宵節前九阿哥使人往奴婢那邊送了五千兩銀子。奴婢在宮里當差,并不曉得此事,昨兒才得了外頭的消息,正思量著請示萬歲爺,這銀子收不收呢。” “五千兩……”康熙沉吟著,道:“同年前九阿哥給你的,加起來足有一萬兩……” 九阿哥的爵位是固山貝子,年俸銀一千三百兩。 “真是讓朕見識了,手足情深么?”康熙瞧了瞧自己的左臂,想到自己已經老邁,阿哥們卻是正值青壯,心里不由的煩躁起來。 他微微皺起眉,抬起右手,沖魏珠擺了擺,道:“傳他們兩個進來。” “嗻!”魏珠應著,起身退了出去。 乾清宮外,十四阿哥與弘皙兩個,已經是等得有些心焦。 二阿哥雖說被圈進,但是弘皙卻因康熙的寵愛,移居在阿哥所。不管對兒子如何惱,康熙對這個皇長孫卻仍是溫煦如昔。 弘皙年過弱冠,已收起年少輕狂,變得謹言慎行起來。 這些年的變故,也使得他明白了,一切都是虛的,只有祖父的榮寵是真的。 只有登上那把椅子上的人,才有權利決定別人的生死榮辱。 不管心里盤算什么,弘皙的臉上半分不顯,浮著謙卑的笑意,低聲同十四阿哥寒暄。 十四阿哥應付著,心里也是猜測不已。 年前年后,每次到御前請安,他多半都能看到弘皙在。 雖說皇父待他也是溫煦,但是同對長孫那種慈愛卻是不同。 想著弘皙平素賣乖,給康熙磨墨啊,捏背什么的,十四阿哥心里實是膩歪得很。 天家無父子,就有祖孫了? 弘皙所圖的是什么,皇父這般作態,所為何來? 是感念元后情誼,對廢了兩次的二阿哥又生出憐憫之心,愛屋及烏關心長孫;還是因年歲大了,想要親手再調教出一個儲君? 昔日,明太祖在太子過身后,二十余子不立,立了皇孫,引發了“靖難之役”;皇阿瑪,您要是生了這個念頭,就不怕重蹈覆轍么…… 十四阿哥想到此處,望向弘皙的目光有些異樣…… 第0516章 制衡 望著進來的十四阿哥與弘皙,康熙的心中,不可遏止的生出一股妒意。 挺拔的身姿,濃密的須發,二十多歲,再也回不去的青壯年數。 十四阿哥是二十七年生的,今年二十八;弘皙是三十三年生的,如今二十二。 四十年前,當自己個兒二十二時,在做什么?康熙的目光變得迷離起來。 那年,“三藩之亂”已經是第三年,戰爭形勢不容樂觀。 年末,二十二歲的帝王立了皇子胤礽為太子,遣官告祭天的太廟社稷,頒詔朝野,加恩肆赦。 立一歲半的嫡子為太子,除了為了悼念死去的發妻,主要還是情勢所迫。 戰敗的折子不斷,康熙心里已經有了御駕親征的準備。 在太皇太后與滿朝文武的百般阻攔后,康熙始終未能如愿…… 等到了十四阿哥這個歲數,三藩之亂已經平定,他第二次做鰥夫,太子就傅,以大學士張英、李光的為師…… 沉思間,就見十四阿哥與弘皙已經跪下,道:“兒臣(孫兒)給皇阿瑪(皇瑪法)請安。” 康熙收回思緒,視線從十四阿哥臉上掃過,落到弘皙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