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前門這一處，外城崇文門外同宣武門外，也都各有一家鋪面同時開業(yè)。

    那兩處也都是會館云集之地，外城這三處便聚集著五百多家會館，上百的茶館酒樓。

    除了外城這三處，內(nèi)城鼓樓大街、東四牌樓、西四牌樓這三處，也各有一家稻香村同時營業(yè)。

    當(dāng)初曹颙想著這生意的時候，便沒想過只做一家。加上往廣東同蘇州找一回師傅也夠費功夫地，所以打一開始就定了六個鋪面。

    其中三處是初瑜的陪嫁，另外三處鋪子則是尋熱鬧地段，又買的。

    從收拾鋪子到請師傅，到進原料，研究餑餑樣子，這大半年功夫就過去了，終于挨到開業(yè)的日子。

    曹府畢竟不是商家，也不好因這個大張旗鼓的請客。因此，各個鋪子雖說放了百八十串鞭炮，但是府里這邊并沒有張羅。

    只是親戚朋友那邊，多少還要招呼聲才好。因此，曹颙便讓鋪子那邊精心預(yù)備了百十來盒餑餑，將相熟的人家都送了一份過去，算是給大家嘗嘗鮮。

    朝陽門內(nèi)南小街大方家胡同，侍郎府。

    曹府打發(fā)人送來四盒餑餑，吳雅氏瞧著精致，便留下兩盒預(yù)備走禮用。剩下的兩盒，一盒留著給丈夫嘗鮮，一盒讓丫鬟捧著，親自送到姑娘房里去。

    如慧正在炕上繡荷包，見母親來了，放下針線，下炕來。

    吳雅氏上前，坐在炕沿上，看著姑娘的活計，臉色卻是有些古怪。

    已經(jīng)選了最簡單的花樣子，“連綿富貴”，說白了就是一朵牡丹花。如慧打動針線起，這也有個三五天了，卻不過是兩片牡丹花瓣。

    藍(lán)底粉紅，本應(yīng)是從里到外胭脂紅、棗紅、石榴紅、桃紅、粉紅，這樣有深至淺的。如慧這活計陣腳卻是混在一處，看著亂糟糟的。

    如慧見母親神情這般，訕訕道：“額娘又不是不知道，女兒向來不耐煩這個的。”

    吳雅氏嘆口氣，道：“這樣說來，倒是我的不是，早就催著你做這些。這些先放下，明兒開始，你好生繡個煙荷包出來。不管耐煩不耐煩，卻不許再這么糊弄。”

    如慧聽了，立時滿臉飛紅，卻是應(yīng)也不是，不應(yīng)也不是了。這煙荷包同荷包還不同，按照習(xí)俗，卻是女兒嫁人后，送給公公婆婆的。

    想起姑母屋子里放著的那玉石煙槍，如慧低著頭，擺弄著手絹不說話。

    吳雅氏心疼姑娘，也不愿多嘮叨她，讓丫鬟將炕桌上的針線盒收了，將餑餑擺出來。

    屋子里立時甜香撲鼻，如慧抬起頭來，面上卻是多了幾分喜色，湊上前去，就要用手抓著吃，卻是被吳雅氏攔住。

    “孩子么？還得額娘盯著，先擦了手，又沒人同你搶。”吳雅氏帶著幾分寵溺道。

    旁邊，已經(jīng)有丫鬟去投了毛巾送上來。如慧吐了吐舌頭，接過來，擦了手。

    這邊如慧已經(jīng)挑了塊餑餑送嘴里送了，吳雅氏看到她胳膊上光禿禿的，道：“手鐲子呢，怎么一個都沒帶？”

    “怪沉的，做針線累呢。額娘真是的，巴巴的買這些東西做什么，女兒又不愛這些。”如慧疑惑道。

    吳雅氏道：“你到底是大了，平素往親戚家走動，也不好太素淡，沒得叫人笑話咱們家寒酸。那兩對鐲子，都是宮里傳來的式樣，額娘親自往瑞合齋去挑的。聽說他們家的東家像是同內(nèi)務(wù)府那邊有關(guān)系，這首飾樣子都是內(nèi)造的。那對珊瑚嵌珠鐲，一百六十兩銀子呢。那對赤金鑲寶鐲，便宜些，也要一百二十兩。”

    如慧聽了，唬了一跳，道：“這么貴，二百八十兩，換成金子的話，都夠額娘打一副金頭面了。”

    吳雅氏笑道：“雖說貴些，但是帶在我姑娘胳膊上，卻是好看，哪里是原來的花紋鐲子能比的？”說到這里，想起別的來，道：“對了，你不是嫌你的項圈沉，不愛戴么，額娘這次給你訂了個串珠如意項圈。月末就能送過來，樣式精巧著呢。”

    如慧已經(jīng)十八，心里都曉事了。母親的意思，她也看出七七八八來，要是不出意外，她的終身就要落到曹家表哥身上。

    她咬了一口餑餑，方才還香甜的東西，現(xiàn)在卻味同嚼蠟。

    想著要去別人家做媳婦、立規(guī)矩，如慧不由的生出幾分恐慌。

    吳雅氏嘆了口氣，道：“說起來，你姑姑家碩哥兒瞧著更斯文懂事，比頌哥還像個長子。只是到底是次子，要不然額娘瞧著他還好……”

    見母親越說越直白，如慧放下餑餑。低聲道：“好不好的同女兒有什么相干？額娘不是說姑母性子不好么，怎么又巴巴兒的說起這個來？”

    吳雅氏被噎得沒話，扳著臉道：“姑娘家家的，學(xué)什么舌？不過是額娘私下抱怨兩遭兒罷了，快別說這個，仔細(xì)叫你阿瑪聽到，還只當(dāng)是我私下里怎么說你姑母的壞話……”

    前門大街，隨著天色將午，街面上往來的行人越發(fā)多了。

    街道一頭，停著輛藍(lán)布馬車，里面攜手下來一對年輕夫婦同個丫鬟，這小兩口都穿著單色的素緞衣裳。男的二十來歲，看著很是儒雅；女的看著要年輕些，臉上帶著幾分羞澀。跟著的丫鬟看著兩人手拉手，用帕子捂了嘴巴，想笑不敢笑的模樣。

    來人正是曹颙同初瑜，借著今天稻香村開業(yè)，曹颙將初瑜拉了出來，不過是想帶著她散散心罷了。同車跟著侍候的，是初瑜身邊的大丫鬟喜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