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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噶禮看著,心里著急,沒聽清覺羅氏的問話,猶自說道:“額娘,兒子孝順了將近六十年,這一次罪過就不能全消么?額娘,額娘最是慈悲,不是還有那句話,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額娘就忍心兒孫橫死?額娘啊,家丑不可外揚,咱們家去,您要打要罵都好,就是要請曾壽做主給兒子治罪也好啊!” 他口中所提到的曾壽,是董鄂家族長,承襲祖上留下的公爵之位。論起輩分來,是噶禮的堂侄。 覺羅氏手中使勁的抓著佛珠,抬頭看到噶禮帶來的人中,色勒奇與干泰赫然在列,父子兩個臉上都很難看。 覺羅氏垂下眼皮,放下簾子,沒有再應聲。 過來好半晌,才聽到覺羅氏在轎子中道:“讓路!” 噶禮的臉色一白,已經蹲坐在地上。車夫看著前面眾人,有些拿不定注意,瞅了瞅曹颙。問道:“大爺……” 雖說噶禮五、六十歲,哭成這樣,實在狼狽得緊,但是曹颙心中卻半點兒也不同情。 “毒蘑菇”、“毒殺”這些話聽進耳中,曹颙也已能曉得老夫人因何如此悲憤了。因此,他示意那車夫啟行。 俗話說的好,“百善孝為先,萬惡yin為首”,能做到“弒母”這地步,真真是十惡不赦的惡行。 左右巡捕營的人就要走這邊了,就算噶禮再大的膽子,也不敢在步軍統領衙門附近行兇。 噶禮見馬車要動,省過神來,上前一把拉了韁繩,跪下哀求道:“額娘啊……” 覺羅氏隔著簾子,沉聲道:“切莫如此作態,你忘了自己是溫順公的子孫了?董鄂家只有戰死疆場的英烈,沒有跪著死的子孫,你要留下些體面才是。” 兩人做了大半輩子母子,覺羅氏的執拗脾氣,還有誰比噶禮知曉更深? 他見哀求無望,神情已經有些恍然,聽到覺羅氏提到“子孫”,想起干都與干泰兄弟,也不抬頭,嗚咽著道:“額娘,誰沒有子孫……誰沒有子孫……這十惡不赦的忤逆罪行,皆是兒子一人所為……”說完,放下手中韁繩,神情木然的退后兩步跪下,伏地不語。 覺羅氏明白他話中一意,眼淚已經是止不住。 巡捕營那邊見這邊馬路上聚集這些個人,已經過來問了。 這些兵油子是常混四九城的,眼睛最尖,見曹颙是官身,馬車又是超品誥命規制,便很是恭敬的問道:“這位大人,您這是……” 雖然也有人看到伏地不起的噶禮,但是誰會當回事兒呢。 曹颙騎在馬上,對為首那步軍校道:“本官有事往步軍都統衙門去,敢問這位大人是從衙門出來?隆大人可在?” 如今的步軍統領衙門的主官是隆科多,所以曹颙這樣問。 那小校回道:“卑職方才出營前,正好瞧見隆軍門自外歸來!” 曹颙點點頭,道:“既是如此,那這位大人且忙,本官先行一步!” 那小校聞言,帶著兵丁退到一邊,讓路出來給曹颙等人。 色勒奇同干泰縱然是再不樂意,也不敢當著巡捕營的面攔截朝廷命官,只能悵悵的避到一邊。 少一時,曹颙一行到了步軍統領衙門外。 覺羅氏下了馬車,看著衙門,面上帶著幾分悲切之意。曹颙已翻身下馬,見覺羅氏如此,心生不忍,勸慰道:“老夫人還請多保重,不為了別人,也要為了孫女!” 覺羅氏轉過頭,面上露出幾分愧疚之色,道:“老身活了近八十年,自問從未曾虧欠于人,今日卻是連番勞煩曹大人,老身實是羞慚不已。事到如今,老身進這衙門前,為了老身那可憐的孫女,再次厚顏相托了!” 曹颙道:“老夫人且放心,晚輩媳婦這幾日也正念叨靜惠丫頭。說起來,晚輩還當她一聲‘表哥’,總歸不負老夫人所托就是。” 這一行人到衙門口,已經有人往里面稟告。 隆科多剛打暢春園回來,因圣駕三天后就要啟行,這之前京城防務自然是要再核查落實一番。 聽說來的是個三品官,他并沒有放在心上,隨手叫了個親兵尉道:“出去瞧瞧,問問是什么事兒!” 那親兵尉應下去,還未出屋子,外頭便傳來“咚咚咚咚”的鼓聲。 這是衙門門口的“聞登鼓”響,這是有人叩閽啊! 隆科多驚得立時從座位上起身,他在京城生,在京城長,對于叩閽的事也并不陌生。步軍都統衙門、順天府衙門、都察院,這三處的“聞登鼓”有時候一年響幾遭,有時候幾年響一遭,左右沒斷過就是。 別說是敲“聞登鼓”了,就是在圣駕出巡時,御前鳴冤的,也大有人在。 只是,如今這幾年,每次“叩閽”,背后都牽扯著阿哥角力,實是令人心生畏懼…… 第0413章 御狀(下) 暢春園,清溪書屋。 康熙拿著九門提督隆科多親自送來的狀紙,面色陰沉。 這狀子是由原任兩江總督噶禮之母口述,步軍都統衙門的書記記錄,內稱: 我子噶禮、令廚下人下毒藥,欲將我藥死。此等兇惡,皆系我少子色爾奇與噶禮之子干都合謀而行。又噶禮以色爾奇之子干泰認為己子,令妻私自撫養。又噶禮家巨富,將妻子及親密人等俱住河西務,不知何意。噶禮jian詐兇惡已極,請正典刑。 噶禮本是功勛之后,康熙所待向來優容。外邊不省事的,道是噶禮是康熙的乳兄弟,噶禮之母是康熙乳母,其實具是訛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