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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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鼎與曹颙兩個可沒老一輩想得那般親熱,雖然在飯桌上,在親長前,兩人頗有些把盞言歡之意,但是心里都各有思量。 曹颙想著十六阿哥的話,想不通李鼎在內務府那邊為自己“揚名”的緣由,總不會是真覺得自己好,生怕別人不知道吧?這個理由太無稽,曹颙感覺不到他的善意,但是也想不通他要對付自己的理由。不管過去有什么摩擦,對外來說,曹、李兩家都是連絡有枝、密不可分。 這樣想著,曹颙就舉起手中的茶盞,對李鼎道:“表哥,這里小弟要敬上一杯,謝表哥對小弟的稱贊。雖然表哥是好意,但是咱們是至親。這些夸小弟的話,打表哥嘴里出來,外人也難當真,往后還是免了吧!” 李鼎聞言一怔,神色有些僵硬。曹寅與李煦卻是頭一次聽這話,有些好奇,往這邊望過來。 曹寅笑吟吟的說道:“新成當外人夸你表弟了?他弱冠之年,不文不武,哪里值當著夸一把?” 李煦對曹寅搖搖頭。說道:“東亭謬矣,別說如今的這些年青人,沒有幾個能同孚若比,就是咱們年輕時,也不見得比他做得好。這兩日在京中往來應酬,還聽說孚若在山東剿匪大捷,立了功勞呢!” 曹寅忙道:“大哥別捧殺了他!他是文官,就算是剿匪之類的,也是綠營那邊的事,他不過是個協從罷了,哪里有什么功勞?” 李煦指了指曹寅道:“你呀,你呀,生怕人曉得孚若的好一般!這綏靖地方,怎不是大功勞?山東民風彪悍,山林之中常有歹人聚嘯,危及民生百姓。孚若不過到地方年余,就能有這般功勞,是難能可貴了!” 曹寅聽了,只是笑笑,問李鼎道:“新成也是聽了剿匪之事,與人說起了?” 李鼎站起身來,剛想硬著頭皮胡亂應下,抬頭正見曹颙似笑非笑的望著自己,不覺心頭火起,有些不耐煩扯謊,便笑著道:“姑丈,不是這個緣故,是侄兒往內務府交茶園時,贊過表弟幾句。那年在蘇州弄園子,不是向姑丈家借的人手嗎,聽他們無意說過。說是姑丈家的茶園子,像是得過表弟的指點。如今,京城都傳表弟是‘茶童子’呢。說是受過茶圣奇書云云,不過是無稽之談罷了。內務府那邊說起此事,像是對表弟頗為不肖,侄兒不忿,便贊了表弟幾句。” 雖然曹寅與李煦還笑著,但是席間的氣氛卻遽然冷了下來。 曹寅看了李鼎半晌,沉吟了好一會兒,才轉過頭來,嘆了口氣,對李煦緩緩說道:“看來咱們都老了,孩子們都大了,有自己個兒的打算,怕是輪不到咱們cao心!” 李煦有些尷尬,勉強笑道:“都是為兄的不是,向來慣著他們,行事有失分寸。” 曹寅笑笑,說道:“北面風大,獨木難支,大哥心里有數就好。” 李鼎本仗著曹寅向來看重他,便這么巧言令色,顛倒黑白,將自己的過錯說出是“義憤”,只當能輕輕抹去。沒想到,曹寅卻似看透他一般,理也不理,還說出這么一番話來。 他站在那里,見父親給曹寅賠笑,覺得十分礙眼。 李煦聽曹寅說完,自是曉得他的意思,曹家、李家在江南還有些分量,到京城來卻不算是什么,只有彼此扶持,才好過些。 他收了笑,對李鼎呵斥道:“胡鬧,還不給你表弟賠個不是!二十多歲了,行事還這般毛手毛腳!京城是什么地方,哪里輪得上我們這樣的人家招搖?你表弟行事素來謹慎,你這番不清不楚的說辭出去,不曉得要給他引來多少麻煩。這哪里是夸,這是禍害人罷了!” 不管李鼎本心如何,在曹家父子面前,被父親這般教訓,面子上掛不住,臊得滿臉通紅,低著頭使勁的握著拳頭,半晌說不出話來。 曹颙想起前幾年望鳳山莊的事,曉得這李鼎看著和氣,卻是個狠辣之人。畢竟要看在李氏面上,不好與他撕破臉,因此曹颙便開口對李煦道:“舅舅不必如此,想來表哥也是無心之故。不過是說了幾句實話,也不算什么過失。” 李煦聞言,寬慰的點了點頭,有些激動的說道:“孚若能如此想,大善!咱們是至親骨rou,難道還能生出壞心么?你表哥初到京城,還不曉得這邊與南邊不同,舅舅又沒有叮囑他,便有了這樣的事,你沒有誤會最好。” 曹颙看了李鼎一眼,對李煦道:“舅舅放心,外甥明白。” 因有了這個橋段,這頓飯吃的也是抑郁。雖然而后眾人還是笑著說話,卻有些難熬了。 少一時,眾人皆放了筷子。李煦與曹颙寒暄了兩句,便帶著兒子告辭。 將李煦父子送出大門外,看著兩人帶著隨從離去后,曹寅轉過身,看了身邊的兒子一眼,道:“你跟為父到書房來,為父有話問你!” “是!”曹颙應聲,跟著父親進了前廳西間的書房。 曹寅坐了下來,抬起頭來,皺著眉對曹颙問道:“康熙四十九年五月間揚州之事,你從頭到尾,再仔細給為父講一遍。” 曹颙心下松了口氣,原還擔心父親被李鼎的溫良外表給蒙蔽,看來父親也有所警醒。接著,他便將望風山莊的事,沒有添油加醋,如實的對曹寅說了。 曹寅思量了一回,半晌方說道:“是為父糊涂了!李家小二,不比他父親,看來是個主意正的,往后你們之間相處……哎!還是看看再說吧,不必勉強!”說到這里,望向曹颙,眼神卻變得犀利起來,瞇了瞇眼,問道:“當年的事,親眼見死了那些個人,或許里面有無辜之人,不曉得多少家留下孤兒寡母。不管李鼎如何辣手,說到底都是你逼迫太過的緣故。你,可曾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