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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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到清一代,皇帝為了集權,雖然設內閣學士,有宰相之名,卻是沒有宰相之權。這“替罪羊”不好找了,使得皇帝對天災就有所避諱。 眼看就要立夏,卻還是晴朗干燥的天氣,只零星下了兩場雨,卻是地面也沒打濕就歇了,水井里的水位已經降低了不少。任是誰也曉得京城怕要大旱,卻并不是誰都如曹颙一般,因干旱想到得是那些依賴于土地的農民。 對于那些出身權貴的官僚來說,已經在自己的莊子打了井,那就是老天爺再旱也與自己不相干了。他們關注的是這場干旱,對政局的變化,對自個前程的影響。 皇帝登基已經五十年,歷朝歷代,在位五十年的屈指可數,京城大旱是不是預示著這“天”要變了呢?皇太子雖然復立兩年,但是親信黨羽早已被砍得差不多了,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夠知道他不過是個擺設。京城政局,不知不覺詭異起來。 就說戶部,從三月下旬開始又是一系列的調任。侍郎鄂奇被平調為兵部右侍郎,而剛剛上任一個月的侍郎吳一蜚被平調為吏部右侍郎。在一些人的巴巴算計、翹首以待中,康熙卻是升任兩位內閣學士李仲極、敏圖為戶部侍郎。戶部諸人多是驚疑不定,之前走了門路站好隊伍的那些人更是傻了眼。 曹颙雖無法揣摩康熙的意圖到底是什么,但就這么個調任法,倒是能少些個結黨營私之事。現在這些個人怕都要觀望一下,瞧自己的上司到底能做多久,才好站隊吧。 四月初二,康熙下旨給諸位大學士、九卿,時值立夏,天氣漸熱,監禁人犯易于染病致斃,甚為可憫,除情實死罪外,其余刑囚命刑部皆酌量寬宥。這是要大赦了,雖然圣旨沒有明說是為了京城大旱,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 剩下的,就輪到這些大學士、九卿頭疼了,要想法子為皇帝脫“罪”,還要相措辭來主動“認罪”,這“替罪羊”總要有人當的,既然一個人分量不高,大家只好就一起上。 戶部郎官說起這些時,都忍不住帶著幸災樂禍的口氣,很快眾人的視線就轉移了,圣旨頒布了各省鄉試新增名額,又開始指派各地正副考官。依照朝廷慣例,并不是只派翰林院的人下去各省主持鄉試,各部的郎中、員外郎乃至主事都有資格做這個正副考官。 這做考官可是個大大的美差,不僅能夠到地方游山玩水、吃吃喝喝、收受孝敬銀子等諸多好處不提,還可以收攏些個“門生”,往后都算是人際網上的一環,甚至能成為官場上的助力。因此戶部這些個人也都是挖空了心思活動,想謀個考官的差事做。 戶部諸人求親拜友,一番爭奪,最終卻是陜西司一個不大顯眼的主事黃叔琬被指做了云南鄉試的副考官。眾人雖是不滿,卻也無話可說。黃叔琬在戶部雖是無足輕重,其學識卻是為人信服的。而且他的家族曾以“五子登科”名滿京城——黃叔琬與同父的四個兄弟皆是進士,其中長兄黃叔琳在康熙三十年時僅二十歲就一舉奪了探花郎,是當時一甲進士中最年輕的一個,一時被傳為佳話。 曹颙倒也想著做個考官,不為別的,能夠偶爾離開京城,透透氣也好,最后再想法子帶上初瑜。不過,只是想想罷了,這些考官素來都是進士出身為之,他卻同弟弟曹頌一樣,都是自幼納的監生,離進士還差兩個等級,只好作罷。 自通過寧春知道工部諸人低調出京后,曹颙就想著怎么盡些力。他想到司里兼管著直隸民賦,就將近二十年的賬冊記錄都尋了出來,喊了筆帖式察德、石德金做助手,用了半日功夫,將歷年因災減免稅賦的縣都統計出來。而后又托淳郡王從欽天監查了這二十年的雨水,將旱災水災的縣區別開來,最后統計出數個容易旱情嚴重的縣。 戶部的數據不能隨意外泄,他只把最后統計的這些縣名列了一個單子,又寫了封信,派人送往保定府寧春那邊。就算是工部官員有所疑惑,只要派人照著單子,向當地人打探,自然能夠核實歷年的旱澇情形。 曹颙默默的做這些,只圖心安而已,并沒有求名求利之心。淳郡王看著這點,越發肯定自己選女婿的眼光,待他越發親近。 或許這就是物以類聚吧。淳郡王少年遭遇變故,在世情方面較其他人看的透徹。曹颙沒有權貴子弟的輕浮,又肯腳踏實的做事,待人處事不需長輩cao心。因欣賞這個女婿,他就默許了幾個小阿哥對曹颙的親近,對他們隔三岔五就到曹家膩上半日的行為也沒有制止。 最近戶部沒什么大宗賬目,各個職位也塵埃落定,戶部那群人便也沒什么可鬧騰了。曹颙整理完給寧春的那個表單,落得個手頭耳邊都清凈,每日里早早的做完手上之事回府。 曹颙在門口瞧見看到曹頌也回來,有些奇怪,因還沒到他下學的時辰。 曹頌下了馬,沒等曹颙問起,就抹了把汗,主動交代道:“哥,我這可不是逃課,是學堂里的先生病了,放了我們的假!”說著,不由得抬頭,望了望日頭,抱怨道:“這才立夏幾天,就熱成這樣,這到了暑天還叫人活不活了!” “再熱還能熱過南面去?”曹颙說道:“我要給父母去信,問問那邊的天氣。若是那邊也這般異于往年,那實在不妙。你也給二叔二嬸寫封信,好一并帶過去!” 曹頌知道哥哥不放心伯父的身體,想了想,說道:“哥哥別擔心,咱們江寧那里守著秦淮河呢,斷不會像京城這般干巴巴的熱得人鬧心抓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