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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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寅頭上出了冷汗,看著曹颙道:“因何不解?” 曹颙仍是慢條斯理,細(xì)細(xì)表來:“兒子不解有二,為何那老將軍還不清虧空,即便今兒還了,明兒又出了,此為其一。” “為何他還不清虧空?”曹寅仿佛自言自語。 “是啊,為何如此呢?這老將軍家族幾代人鎮(zhèn)守地方多年,對國家最是忠心耿耿的,即便是政敵也無法詆毀他的忠誠。”曹颙接著曹寅到話,不卑不亢的道:“為何老將軍明知‘欠債還錢’的道理,卻仍年年舉債國庫,此為兒子不解之二。” 房間里一片寂靜,父子兩個都開始緘默。好一會兒,才聽曹寅略帶疲意的聲音:“夜深了,你先回去安置,讓為父好好想一想,看能否為我兒解惑。” “是,父親,兒子回去了!”曹颙見該說的都說了,應(yīng)聲出去,心里說不出是沉重還是輕松。 待曹颙離去,曹寅很是疲憊,神情說不出的沮喪。只聽書架那邊有響動,織造府的首席幕僚莊常從書架后的密室走了出來:“沒想到大公子竟有這般見識!” 曹寅滿臉落寞:“早知‘盛極而衰’的道理,卻沒想到曹家看起來花團(tuán)錦簇,卻已步入死局。” 莊常見曹寅的神情,安慰道:“萬歲爺待臣子最是寬厚,東亭兄不必過于為虧空之事憂心,總有找補的地方。” 曹寅苦笑著搖搖頭:“哪里會如此輕易,前兩次虧空就近兩百萬兩,這次的也不下百萬兩。就算是典宅賣地,怕也不夠!” 莊常是知道歷次接駕盛況的,都是各地庫銀送來,再流水般花去,卻都要算在曹寅的賬上。曹寅所擔(dān)心的“死局”之說,是能夠推想到的。曹家在江南幾十年,新皇登基后心中不容也是情理之中。不是有句俗話,“一朝天子一朝臣”嗎?可曹家主掌江南通政司四十多年,被萬歲爺視為心腹,尤為倚重,哪里又是想抽身就抽身的。 第0020章 群芳 是夜,曹颙算是放下心事,沉沉睡去。曹寅卻是輾轉(zhuǎn)反側(cè),怎么也閉不上眼,不時長嘆一聲。李氏見丈夫如此,也睡不著,披起衣服坐起:“夫君這是怎么了?是接駕的銀子使不開嗎?用不用給大哥那邊送個信兒!”她所說的大哥,是指堂兄蘇州織造李煦。 “我是在擔(dān)心颙兒!”曹寅緩緩道。 “颙兒,怎么了?”聽到提及愛子,李氏的聲音不由帶著幾分焦躁。 曹寅面帶憂色:“颙兒少年聰慧,讀書過目能誦,又精于騎射,與當(dāng)年的納蘭容若何其相似。” “精于騎射?”李氏知道兒子書讀得好,這幾年身體鍛煉得也健壯不少,卻頭一次聽說他精于騎射。 曹寅點了點頭,四年前曹颙搬到求己居,說要習(xí)武習(xí)騎射,自己本當(dāng)他是小孩子一時心熱,在校場教他如何射箭。此后幾年,曹颙在無人督促下每日射盡百支箭,最后雖不說百發(fā)百中,也是差不遠(yuǎn)矣。箭靶從死靶,到活靶。這活靶卻不是尋常人家子弟所用貓兔之類,而是用滑竿cao縱的可以前后左右移動的靶子。 “納蘭容若國之名士,咱們兒子若是能夠有他那般出息,是咱們曹家的福氣,夫君為何擔(dān)心!”李氏不解。 “才高天妒,怕是福壽上有所折損!”曹寅無奈的回答。 李氏聽曹寅口中說得不吉利,心下避諱,微微皺眉道:“哪兒就至如此了,文武雙全的少年多了去了,怎就料到颙兒會如此。” 曹寅搖了搖頭:“話不是這樣說,尋常人家的少年怎么能夠和颙兒相比。”說到這里,將晚上書房的事細(xì)細(xì)講了。 李氏聽到曹家危機至此,嚇得駭住,半天說不出話來。 曹寅道:“颙兒的這般見識,哪里是尋常十一歲孩子就能夠有的。他素日生活簡單,每日里見過的人都是有數(shù)的,若不是天賦過人,哪里又懂得這些個。”還有一點他沒有說,那就是曹颙故事中提到的國庫稅銀與當(dāng)今每年的稅銀差不多。江南負(fù)擔(dān)天下四分賦稅,曹颙是根據(jù)通政治司的消息,推測出國庫入庫數(shù)。曹颙只是黃口稚子,卻能夠道出大概來,怎不讓曹寅震驚。 李氏喃喃道:“曹家怎么辦?颙兒怎么辦?” 曹寅嘆了口氣:“又能如何,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拼了我這條老命,有生之年總要補上這些虧空,定不遺禍子孫。” 李氏已經(jīng)止不住的流下眼淚:“那颙兒怎么辦,若真如夫君所說,別說老太太受不住,就連我也沒得活了!” “先裝作不知道,別在老太太面前露了痕跡。老太太最是心疼颙兒,是一日都離不開的。待到老太太百年后,送颙兒去廟里待上幾年,沾沾佛家福氣,事情或有轉(zhuǎn)機也備不住。”曹寅回道。 李氏婦道人家,哪兒有什么主意,聽丈夫有所主張,心下稍安,但想到人生無常,不禁又開始為兒子擔(dān)心,眼淚“唰唰”的流下。 曹颙在求己居睡得香甜,若是他知道因自己的進(jìn)言,讓曹寅決定送他去寺院修行,定會哭笑不得。 幾天后,到了三月二十五,曹顏宴客之日。 因曹顏提前慶生,曹颙就在上學(xué)前去了云涌齋。曹顏主仆早早起了,正琢磨著穿什么衣服,戴什么首飾。 見曹颙進(jìn)來,曹顏笑道:“你那林下齋jiejie可聞名許久,今兒終于能夠見識了,你可要都安排妥當(dāng)了,若是出了什么紕漏,掃了我們機杼社的興,我可是不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