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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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塊碎布,三四個成人巴掌大小,上面是暗紅色的血字: 江寧織造府,曹寅,千兩白銀,颙留。 不僅四阿哥變了臉色,連十三阿哥見了那血字,都覺得震驚。這血字分外清晰刺眼,使得那塊碎布像漿洗過似的,不知寫字的人描繪了多少遍。 血字沒有交代前言后語,這也是因為曹颙才上了學堂幾日,認識繁體字已經勉強,更不要說寫。這“江寧織造府”幾個字因為是大門前掛著,硬記下來的。 前年康熙皇帝南巡時,四阿哥與十三阿哥都是隨行皇子,兩人都到過曹家。十三阿哥指了那個“颙”字,驚訝道:“這個是曹寅獨子的名字,還是皇阿瑪前年御口親賜的。” 四阿哥點了點頭:“嗯,曹颙前年是四、五歲,今年應該六、七歲,和剛才那孩子年紀倒也對得上!” 曹寅面子雖然不大,但是其母“奉圣夫人”孫氏可是連皇帝都要禮敬三分的。兄弟兩個想著方才那孩子的慘狀,直恨得牙癢癢。十三阿哥想要馬上掉頭救人,還是四阿哥想得周全,怕打草驚蛇,走了惡人同伙。直到天黑了,那邢二抗著曹颙,回了老巢,他才派人將院子團團圍住,來了一個甕中捉鱉。那些潑皮對著尋常百姓耍狠還行,對著這些宮廷侍衛就有些關公門前耍大刀了,三兩下就被制得服服帖帖。 四阿哥與十三阿哥進了屋子,見滿地爬著的殘疾孩子,觸目驚心。曹颙見來了救星,知道自己苦盡甘來,雖然知道丟臉,仍忍不住紅了眼圈。 堂堂省府治下,西湖岸邊,靈隱寺外,竟藏著這樣一個惡人窩點。十三阿哥抽出護衛的刀,想要砍了那幾個無賴,被四阿哥止住。四阿哥走到曹颙面前,附身將他抱了起來,輕聲問道:“你是曹寅之子?” 曹颙大力的點了點頭,四阿哥又問:“你是怎么來得杭州?” 曹颙指著邢二,張了張嘴巴,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嚨。 阿平見來的這些陌生人看起來面相兇狠,但卻制服了那幾個折磨他們的潑皮,膽子就大了幾分,在旁邊說:“他是啞巴,是邢二幾天前拐來的,好像是從蘇州過來的。” 四阿哥拿出一塊干凈帕子,給曹颙擦凈了小臉。曹颙畢竟是從小養成的細皮嫩rou,雖然臉上被曬傷,但脖子上仍是白皙如舊。這些人除了涉嫌綁架曹家公子外,還涉及地方吏制,兄弟兩個不好逾越,就寫了個手書,派人將幾個潑皮送到杭州府關押。孩子們大多帶著傷病,又叫人將他們送到醫館。 別人還好,那個阿平是曹颙立志要報答的,因此牽過四阿哥的手,在上面寫了個“恩”字,又指了指阿平,眼巴巴的看著這個未來的雍正皇帝,希望他能夠明白自己的意思。 四阿哥點了點頭,果然叫人留下了阿平,而后帶著兩個孩子到了兄弟兩個駐腳的驛站,又請隨行的御醫為兩個孩子診病。骨折還好,都沒有傷到筋,養個旬月就會好,曹颙的嗓子卻是用藥燒壞的,想要恢復不容易,江南這邊的藥品也不足。 兄弟兩個一邊派人給京城送信取藥,一邊派人去江寧曹家傳信。 曹颙被從里到外收拾得干干凈凈,斷腿也被接上,躺在床上如做夢一般。想起這幾日地獄般的生活,他忍不住渾身發憷,真他媽想大哭一場。 四阿哥與十三阿哥領著阿平進來,看了看床上躺著的曹颙,又看了看阿平,都是好相貌,像是兄弟兩個。 阿平見到曹颙,放下十三阿哥的手,跑到床邊,指了指自己的胳膊說:“我的傷就快好了,你也要好起來!兩位爺說你是什么織布大人的公子,那收我做個小廝可好?我沒有爹娘,不知道投奔誰去!”說到后來,聲音已經低不可聞。 曹颙搖了搖頭,笑著指了指自己的手和腳,又指了指阿平與自己。阿平以為曹颙不肯收留自己,眼淚已經要出來,四阿哥開口道:“他說,不要你做小廝,要你做他的手足,你們兩個做兄弟。” 阿平不敢相信,瞪著圓圓的眼睛望著曹颙,見曹颙笑著點頭,才歡呼道:“我有哥哥了,我有哥哥了!” 曹颙帶著笑,心里卻是震驚加稀奇,眼前這成熟穩重帶著nongnong人情味兒的四阿哥與那個傳說中的冰塊臉皇帝完全不搭調。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什么樣的經歷,讓這個一心向佛的皇子變成抄家皇帝?真是,無法想象…… 雖然曹颙從江寧到蘇州輾轉四五百里,從蘇州到杭州又是四五百里,實際從杭州到江寧最近的官道只需六百里。四阿哥派出的人,一路上換馬不換人,到第三天早上就到了江寧。 兒子失蹤半月,曹寅已經開始絕望,哪兒想到峰回路轉,竟然有了下落,而且已經被兩位阿哥救出。他見那送信的人倦怠之極,叫人帶下去在客房安置,然后將衙門與府里的事情托給莊常,又去內宅對老太君講了出公差去杭州,提到若是回來不匆忙的話,說不定會接回妻兒。 老太君半月沒見孫子,正想得慌,聽說可能要接回來,臉上多了不少笑模樣。曹寅又去西府二弟家看了妻子,告之兒子的下落,既然與兩位阿哥在一起,再沒有什么可擔心的,叫李氏寬心,幾日后就帶回來。 安排好一切,曹寅帶著幾個下人出城,一路趕往杭州。那送信的人傍晚睜眼時,曹寅已經走了半日。那人才想起,還沒有對曹寅提到曹颙受傷之事,忙向曹家的管家告辭,返回杭州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