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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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還差兩刻卯時(早晨六點半),側門打開,曹颙走了出來,后面兩個十來歲的清秀小書童,提著裝了筆墨紙硯的包裹跟在后面。 漢子中有一穿著藍布衣衫的,二十五、六歲,身強體壯,看著像眾人的頭,見曹颙出來,笑著上前:“小主子,奴才抱您上車!” 曹颙在記憶中搜索,這漢子叫曹方,家生子,大管家曹福的二兒子,專門負責曹颙上學的。 曹方見曹颙不言語,以為是默許了,俯身將他抱到車上。車里側是座位,兩邊還有小扶手,看來是為曹颙量身定制的。透過細竹編的車簾,曹颙看到車夫坐在左轅,兩個小童上了右轅,其他眾人都上了馬。 “慢著!”曹颙見車夫要揚鞭,忙掀起簾子,出聲喊道。 曹方拉了拉馬韁,低下頭詢問:“小主子,是落下了什么東西?” 曹颙指了指那兩個小書童:“讓他們兩個進來坐!” “小主子,這不合規矩!”曹方剛嘮叨一句,就見曹颙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心中莫名不安起來,臉上轉了笑容道:“惜墨,弄墨,你們兩個小猴兒,還不趕快謝主子體恤!” 惜墨與弄墨笑嘻嘻的進了車里,馬車這才離開側門,往后街一里外的族學行去。 族學所在地是一座三進的院子,前面是給跟隨學子們的長隨們歇腳的,中間一進是學堂,最里面是夫子的住處。 如今,族學的夫子是曹璗,年紀與曹寅相仿,論起來是曹寅的叔輩,曹颙的祖輩。曹璗是少有才名,二十來歲就中了舉人,可隨后考了二十多年,始終名落孫山,后由家人張羅給捐了個七品縣官。因不通時務,不到半年就被革職,弄得曹璗心灰意冷,就絕了出仕的心思,投奔江南的族侄來。 曹寅見這位小堂叔雖然不通人情世故,但學問卻是扎實的,就將族學托付給他。 除了曹家嫡支與側支的孩子外,還有親戚家的孩子來附學,因此也有十二三個學生。大的十三、四歲,小的六、七歲。曹颙是長房嫡孫,座位在第一排正中,右邊是曹頌的座位。 曹颙到時,課還未開始,曹頌已經到了,見他來了,小臉滿是歡喜,幾乎要手舞足蹈起來。曹颙左邊的座位也坐了一個十來歲的小孩,穿著半新不舊的衣裳,不像曹頌那般調皮搗蛋,乖巧的坐在那里,口中振振有詞。曹颙聽是“其為人也孝悌,而好犯上者,鮮矣”,又是“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是《論語》開卷的里的內容。剛聽曹頌提到,今兒夫子要開論語,看來那小孩子是在預習功課。 “哼,慣會裝模作樣!”曹頌見那小童吸引了曹颙的注意力,嘴里嘟囔著。見曹颙疑惑,低聲道:“是先頭大伯母娘家的親戚呢,你不在這幾日里來附學的。先生偏愛,給安排到前面的座兒。” 正說著,曹璗邁著方步走了進來,見曹颙到了,指了指他左邊的小童,道:“看來是好了,這是你的新同窗,顧納?!比缓笥洲D頭對顧納道:“這是你曹家姑爺爺的嫡子曹颙,你應該稱聲表叔的。” 顧納起身,甩了甩袖子,給施了個禮:“侄兒給表叔請安!” 見眼前兩個大小書呆,曹颙牽了牽嘴角:“客氣了,請起!” 古代的功課很是單調,先是夫子領著大家誦讀了三遍《論語》第一卷,然后就指了后座年長的兩位學子帶著大家誦讀。整整兩個時辰,沒做其他的。曹颙只讀的口干舌燥,幸好每半個時辰,就能夠歇一刻鐘,有兩個書童倒了茶水送上來,都是從府里帶出來的。 到了午時二刻,是午休時間,夫子回了內宅,學子們的家里都送來各色點心吃食。學子們根據親疏遠近不同,三個一群,五個一伙的坐了。只有前面的三個小的,與大家有所不同。曹颙與曹頌兄弟兩個,自成一派,由幾個書童侍候著用餐。顧納家沒有下人來送午飯,從書包中拿出個紙包,里面放了一個白面饅頭和兩片咸菜。一小口饅頭,一小口咸菜,倒吃的文雅。 后面傳來噓聲,有人想要嘲諷幾句,因顧及到曹颙,不敢多說,只陰陽怪氣道:“窮酸,哪里配坐那么好的位兒!” 曹頌心直口快,見顧納打開紙包,嚷道:“怎么又是饅頭咸菜!” 顧納面色如水,波瀾不驚,仍是一小口饅頭,一小口咸菜,慢慢吃著。等到吃到一半,將剩下的饅頭包好,放回書包。 曹颙在旁看著,見這么點的孩子能夠如此沉著,心中暗暗好奇,看樣子是出自清貧之家,卻不知是什么樣的父母能夠養出這樣懂事的孩子。曹頌見不到別人不好,剛才不小心嚷出已經是很不好意思,用餐盒端著一個雞腿,走到顧納身邊,放到他書桌上。 顧納只做未見,拿出《論語》,低聲吟誦起來。曹頌見他不理不睬,心頭火起,把餐盒往桌子上一扔,雞腿甩了出來,從顧納的衣袖上滑到地上,衣服臟了一片。 “你!”顧納瞪著曹頌,小臉通紅。 曹頌瞥了顧納一眼,得意洋洋的回到座位上。 曹颙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小孩子啊,真是麻煩。這時,后邊坐著的學子們,都看到前面的變故,“哦”、“哦”的起哄。 顧納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曹頌面前:“你弄臟了我的衣服,為何不賠個不是?” 曹頌瞪了一眼:“我不,我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