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劉慧慧邀請他去吃青魚下面，他本不想過去。

    可是，他不敢開口拒絕劉慧慧，更不敢跟劉慧慧說他陪一個叫范菲琳的女孩吃晚飯了。

    多少年以來，他從未拒絕過劉慧慧提出的要求，只要她高興，她要他怎樣他就怎樣，不管事情有多難。

    他欠她的，可能這輩子都無法還清……

    不過，她還沒有提過讓他為難的要求，她總是那么通情達理，一心為他著想。

    到了家門口，林非凡看見mama在扎柴把，mama背對著她，沒看見他回來。

    “媽，這么晚了怎么還不煮晚飯？”林非凡停好自行車。

    “你小姨和姨父在廚房里煮飯，叫我歇會兒，讓我做親戚了。”吳秀蘭回過頭，笑瞇瞇地說，“餓了吧？今晚有紅燒rou，還殺了一只鴨子。”

    林非凡拍了一下腦門，笑道：“哎呀，瞧我這記性，我都忘了小姨一家搬過來了。”

    “我兒子忙呀，國家教師，現在正式上班了，大忙人！”吳秀蘭一臉驕傲的神情。

    林非凡聽著有些不好意思了，說道：“媽，我不忙，班主任都沒當上，只帶了兩個班的物理和幾個班的體育。”

    吳秀蘭說：“想做班主任還不簡單，明年你就能做上，我兒子將來還要做校長呢！”

    “媽，你希望我能當上校長？”

    “肯定的呀，我兒子出息大著呢！你當上了校長，把鏡湖初中管得好好的，讓我們鏡湖村的孩子有好學上，我和你爸出門也風光些。”

    林非凡心頭一怔，mama從來都是把所有心思放在種地和養豬上，沒想到mama也關心鏡湖初中的發展。

    “媽，爸呢？”林非凡問。

    “他下午忙家里的事，傍晚去嶺南鎮了，鏡湖初中你房間那里，也算是個小家，你爸去給你辦些東西，準備明天給你帶過去。”吳秀蘭已把一大堆散柴全部扎成了柴把，又用稻草繩捆起來。

    樹木的雜枝，扎成小柴把方便往灶塞，也經燒些，小柴把堆在一起，捆成了兩大捆。

    “媽，我給你提到廚房去。”林非凡走過去要幫忙。

    “不用不用，柴欄里有柴燒，我慢慢準備些冬天燒，只要放在走廊里就行了。”吳秀枝提起一大捆柴，費力地往屋檐下的走廊搬。

    林非凡拿起了另一捆柴。

    吳秀枝放下手中的柴，阻止兒子搬柴：“柴太重，你搬不起，這樅樹枝是樅樹開花時砍的，你別碰，防止沾身上了你又過敏。”

    “媽，我都二十一了，這兩捆柴我搬不起？十捆我都提得動！”林非凡另一只手拿起mama搬的那捆，毫不費力地提著兩大捆柴，放在了屋檐下的走廊上。

    “你這孩子！”吳秀蘭看著兒子的背影，滿心欣慰。

    小時候體弱多病的兒子，真的長大了！背影比他爸都高大許多。

    把柴放下后，林非凡快步往劉慧慧家走去。

    “你這是去哪呀？等一下要吃飯了。”吳秀蘭說。

    林非凡道：“慧慧要我去她家吃魚下面。”

    “那你去吧去吧。”吳秀蘭頓時更是高興了，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往家里跑，“兒子，你等一下。”

    不一會兒，吳秀蘭拿著一大缸碗紅燒鴨出來，說道：“帶給慧慧她們吃，你也多吃些，很養人的。”

    “媽，小姨一家人都來了，你把燒好的鴨子讓我帶走，這不好吧？”

    “這只鴨子有四五斤重，家里還留了很多，你小姨不是外人，沒事。”

    林非凡雙手端著缸碗，小心地走往劉慧慧家。

    “兒子，到慧慧家你要洗一下手再吃飯，防止手上沾了花粉。”

    “媽，我知道了。”

    ……

    加上林非凡端來的鴨子，八個菜放在了桌子上，其中有四個菜都是魚，紅燒鯽魚、油炸魚塊、辣椒炒毛魚、清蒸白魚。

    其他三個菜是辣椒炒河蝦、清炒豆角和一盤西紅柿炒雞蛋。

    加上青魚下面，今晚有六個菜來自鏡湖。

    劉壽慶的老婆叫王桂珍，知道今晚林非凡要過來吃魚下面，她特意多煮了幾個菜。

    廚房里，王桂珍拿了個大碗，把鍋里的魚頭盛進碗里。

    魚頭放進碗里后，就滿滿一碗了。

    “非凡先吃魚頭，吃完魚頭后再來盛魚rou和面。”王桂珍把滿碗魚頭遞給林非凡。

    劉慧慧在一旁捂嘴笑，這哪里只是魚頭呢？爸爸切割魚的時候，魚頭部分留了好多魚身。

    劉莉莉看著碗里堆得老高的魚頭，也是咯咯笑。

    接下來，王桂珍盛了一碗給劉莉莉。

    “媽，把魚尾巴盛給我。”劉慧慧指著鍋里的魚尾巴說。

    “好，你們兩個，一個吃頭，一個吃尾。”王彩珍笑得好開心。

    每次林非凡過來吃魚下面，總是把魚頭盛給他，因為他很喜歡吃魚頭，從小就很喜歡。

    ……

    五個人圍坐在桌子旁，劉壽慶拿來一個透明塑料桶，里面裝著白酒，還剩下大約三分之一桶。

    倒了滿滿一玻璃杯，劉壽慶沒急著蓋上桶蓋，問道：“非凡，你來點不？”

    林非凡連連擺手說：“叔，我不喝。”

    這酒聞著都有一股辣味。

    “你別教孩子做壞事。”王桂珍瞪了丈夫一眼。

    劉壽慶端起玻璃杯，喝了滿滿一大口，徐徐吞下，很享受的樣子，說道：“喝酒哪是做怪事呢？非凡一點酒都不喝，也不是辦法。得趕緊練練，將來做了新女婿后，丈母娘家的親朋好友家家都請吃飯，沒點酒量，那天天都要爛醉如泥。”

    “到時，我一家一家去說，不準給非凡勸酒，誰給非凡灌酒我就跟誰急。”王桂珍早就把林非凡當作了自家的女婿。

    “媽——”劉慧慧羞澀地喊了一聲。

    林非凡正在啃魚頭，略頓了一下，又繼續啃起來。

    他今晚嘗不出魚頭曾有的鮮美，心中像壓了一塊石頭一樣悶得慌。

    這個家的每一個人，不，是兩個家，還有他的爸爸mama，都早已把他跟劉慧慧看成一對人兒了。

    以前，他毫不在意大家的這種看法，都習慣了，幾乎是自記事起，大人們就開始說他跟劉慧慧青梅竹馬。

    如今到現在，他很害怕這種說法，將來是一個怎么樣的結局，他自己都無法預料，他掌握不了事情的發展方向。

    夢想與現實之間，總有那么一段距離，跨越這段距離，不僅僅只是個人努力奮斗就行了。

    人來到這個世間，自身一大半并不是屬于自己，有些事，并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來，還得考慮與自己密切相關的親人們的看法與感受。

    當夢想與親人們的愿望相悖時，夢想很可能會變成一件比登天還難的事情。

    在劉慧慧的家里想起了范菲琳，他心頭有一種強烈的負罪感，食而不知其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