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0章
沈流登時面色鐵青。 不想那邊瓊哥兒卻接口道:“自然、自然!”好像他三房不是庶支一樣。 聽得他又道:“嫡出就是嫡出!為了個庶孽,什么體統都不要了,真是糊涂!”說著他就看向他父親沈涌,“爹,你說是不是?” 他咬牙切齒道:“你們為了沈玲那個庶孽,還將我娘關了起來,我才多大,就沒了娘!”他一指沈琦,“這缺了德的旁支憑什么坐在族長位置上?” 沈涌變了臉色,喝道:“孽障!渾說什么!” 那邊小榆哥忽然也道:“正是,沒道理庶支享著榮華富貴,倒讓我這嫡脈苦哈哈的,吃盞酒的二錢銀子都沒有。”說著眼神似有似無飄向沈理。 眾人目光在小棟哥、瓊哥兒、小榆哥身上掃過,便都明白了這是內賊勾來了外鬼。 小棟哥笑容可掬,雙手向下壓了壓,朗聲道:“有能者居之,這話倒也沒錯,這不,我既為族長,必是要給咱們族中帶來一場大富貴的。” “這便是我說的第二樁事,”他撣了撣衣衫,“現今這昏君乃是先帝從民間抱養來的,竊據帝位多年,致使jian臣橫行,民不聊生……” 這話一出口,幾位房長立時便坐不住了。 做過兩任教諭的沈流登時站起身來,指著小棟哥便罵道:“你這大逆不道的東西,滿口胡言亂語,還妄想當族長?就你這幾句混賬話就能讓沈家滅族!” 卻突然不知道哪里出來兩個黑衣大漢,一把拽過沈流按在椅子上。 這變故太快,沈流一時也沒反應過來,待要再罵,只覺得肩上的大手如鐵鉗一般,捏得他骨頭都要裂開似的。 他頭上豆大的汗珠滾落下來,咬緊牙關才沒叫出聲來。 旁邊人看了,也不敢說話了。 沈琦想要起身,卻被沈理用目光制止,只能強行按捺下來。 只聽得小棟哥繼續道:“如今我家寧王爺奉太后密旨,發兵討罪,撥亂反正。十萬大軍,不日便抵南京,這正是咱們沈氏一族報效的好機會,這從龍之功可不是什么人都有運氣碰上的!” 他看向祖父沈海,道:“我宗房愿帶這個頭,捐獻家資以為軍餉,助我家王爺馬到功成!” 沈海臉上的rou抽動著,卻依舊緊閉雙眼一言不發,像是默認了。 那邊又是瓊哥兒先跳出來,道:“我三房雖不富裕,也愿意捐出一半兒家資來,盡一份心!”又道:“棟哥兒,我是頭一個認你這族長的,你可要為咱們族人做些好事——將我娘放出來!” 小棟哥哈哈大笑道:“瓊五叔放心,不止涌二祖母要出來,還能鳳冠霞帔享你這兒子給她帶來的誥命呢!” 這邊是許官了,瓊哥兒立刻眉開眼笑,連連贊小棟哥仁義。 氣得沈涌險些昏過去,大罵道:“你這逆子!逆子!你要害死一家子不成!” 瓊哥兒呵呵冷笑,道:“當年你也覺得沈玲那庶孽拖累了你,不是除族了?如今倒又嫌我也拖累你了,好啊,那你把我也除族了!以后我只給我娘討誥命,不與你請封便是!” 沈涌氣得渾身打顫,指著瓊哥兒“你”了半天也沒說出下句來。 那邊小榆哥也接茬道:“小棟哥你是知道的,當年我那太爺恁的狠心,卷了銀子和琳二叔走了,剩下我個沒人管的,掙命過來,如今家里是真沒什么銀子了,但我也有一片忠心!” 他睨了那邊端坐的沈理一眼,“不過要說我們房頭兒,有那財大氣粗的,就是不知道他那心是忠是jian了……” 小棟哥笑道:“原來你竟不知么,理六叔是因著上書舉薦我家寧王四公子為皇嗣太廟司香,被昏君所拒,才憤而辭官的。” 小榆哥訕笑道:“六叔到底是做大官的人,真有那個……那個……先見之明……” 沈理坐得四平八穩,不理他們這一唱一和,只淡淡道:“那折子并非我所寫,乃是受jian人所害,我已同皇上說明緣由,因有失察之過、失官印之罪,方才辭官。” 他眼皮一抬,眼中精光四射,向小棟哥道:“你不是不知道,十年前那場所謂‘倭禍’便是寧藩手筆,寧藩養匪劫掠松江,殺害無辜,與我沈家、與松江百姓可以說是血海深仇!而今,你還要為虎作倀?!” 當年只知匪禍不知事涉藩王的幾個房長、族老不由驚訝出聲,轉而紛紛怒罵起來。 那場人禍中哪房沒有傷亡,哪房沒被劫掠?!真真是血海深仇了。 沈理指著小榆哥,喝道:“那年你也十五六了,別說什么不懂事的孩子,你該省事了——若非你父親貪圖銀錢,被寧藩蠱惑,豈能犯下重罪,最終被流放三千里?!可憐你太爺放心不下,偌大年紀還拖著病體跟去照應你父親了。到你嘴里成了什么?你這不忠不孝的東西!如今,你可要走你父親的老路?!” 小榆哥被說得漲紅了臉,“我”了兩聲,強辯不得。 沈理又指著瓊哥兒,厲聲道:“那年你也不是小娃娃。當年的事孰是孰非你應當明白!你母親不在家廟,就當在官府大牢了!今日你父親在這里,我不多說,我只告誡你,休要學珠哥兒行事,落得他那般下場!” 瓊哥兒縮了縮脖子,復又梗著脖子冷笑道:“我可比不得珠哥兒,那是三房的寶兒,我這沒爹娘管的,什么不得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