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4章
而一同前往的,還有剛剛抵達府城的巡撫沈瑞,以及,德州衛指揮使周賢。 第六百九十章 朱闕牙璋(六) 彰德府城安陽,趙王府 趙王朱祐棌自從知道臨漳的消息便是寢食難安,著急上火嘴邊起了一圈燎泡,說話時牽牽嘴角便是鉆心的疼。 他只得一邊兒捂著嘴嘶嘶吸著涼氣,一邊兒有氣無力的沖兒子揮手:“不要惹禍,不要惹禍……” “不惹禍,禍便不來了嗎?!禍已臨頭了,父、王!”世子朱厚煜咬著后槽牙道。 朱厚煜是趙王嫡長子,年方十六,自幼聰敏,勤學好問,尤以詩文見長,因文藻弘麗,在彰德府文人圈里還頗有才名。 趙王一向優柔寡斷,世子雖還是個少年郎,卻不得不早早成熟起來,如今已是能當得起趙王府半個家。 只是遇到現下這種關乎整個藩國存亡的大事時,自還是要趙王做主的。 然這幾日趙王做的僅僅是,讓才華橫溢的兒子寫一封又一封文采斐然的折子送往京師…… “我們倒是等圣旨了,他們沒有圣旨不也照樣抄了臨漳!”世子跺足道,“廖鏜那閹奴來了到現在還沒來拜見您……” 宗藩內部傾軋爭斗極為頻繁,而且更加兇殘,趙王朱祐棌先前還不是差點被親爹朱見灂整死,而其中哪能少得了臨漳、湯陰、平鄉等諸郡王摻和。 其實趙王世子瞧諸郡王是不大順眼的,說實話,收拾臨漳他樂見其成,但,絕對不能以“為禍地方、意圖謀反”的罪名! 前者表示趙王府無能缺乏束縛,更直接影響趙王府聲譽,作為一個“讀書人”,世子還是把聲譽看得很重的。 后者更不用說了,真被認定是謀反,那,看看安化叛亂后,山陜諸藩的下場,就知道趙藩會如何了。 奈何他這親爹…… 趙王闔著眼,捂著嘴,只沖兒子擺手,“廖鏜不來才好……” 卻是說曹cao曹cao到,說話間,外頭趙王貼身內侍飛也似的奔來稟報,巡撫沈瑞、鎮守太監廖鏜、指揮使周賢、知府余潘來訪。 趙王猛的睜開眼,捂著嘴的手都不自覺抖了抖,一張臉更白了幾分,強穩住心神,問道:“周賢?!可……帶著兵馬?” 那內侍也是勉強擠出個笑來,卻比哭還難看,“外頭報是有一隊人馬,但在府門外候著,沒……沒圍府……” 趙王松了口氣,愁眉苦臉道:“更衣吧。” 他扭頭去看兒子,還沒想好要不要讓其一并過去,既想兒子在身邊壯壯膽氣,又怕這小子口沒遮攔的惹下大禍。 結果世子根本沒等他決斷,招呼一聲,便大步流星出了門,回去更衣了。 趙王也只好唉聲嘆氣的認了。 然后,很快,他便后悔了。 承運殿里見過禮設了座,不等眾人開口打官腔,趙王世子已先一步用極是親近的語氣,笑瞇瞇問周賢道:“表叔怎的來了彰德?可是奉旨來辦差?” 趙王聽得“奉旨”便腦子嗡嗡響,奈何素無急智,張了張嘴卻不知如何岔開才是。 那廂周賢已帶上了對待晚輩的和煦笑容,溫聲道:“正是。皇上有旨令沈巡撫總制山東河南軍務,我謹遵圣旨,聽從沈巡撫調令,方來了彰德。” 世子笑得無邪,一派天真道:“原來是這么個奉旨。小侄還道是皇上神機妙算,早便防范諸藩了。” 此言一出,諸人面上都難看起來。 朝廷防范諸藩也不是一年兩年十年八年了,那是從永樂起便一直防著呢。 只是,這層窗戶紙是能捅破的嗎?! 沈瑞、廖鏜幾乎異口同聲冷然道:“世子慎言。” 趙王險些背過氣去,急忙找補去糊那窗戶紙,一邊呵斥世子,一邊向眾人表示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胡亂聽了些謠言云云。 世子卻是壓根不在乎,掉過頭去盯著沈瑞,皮笑rou不笑道:“這么說,不知沈大人是怎么個奉旨查抄臨漳王府?” 沈瑞淡淡一笑,在他前世歷史上,這位未來的趙王德才兼備,是宗室里難得的好王爺,他其實對這位還是有些期許的。不料現下,這還只是個熊孩子。 沒有回答世子,沈瑞只轉向趙王道:“下官等此來正要向王爺稟明。下官于武安縣平亂,查得亂匪竟系臨漳王府豢養,且輔國將軍朱祐椋在磁山、磁州更有諸多不法事,事出緊急,下官職責所在,方調周指揮使前來協助執法。” 世子則再一次搶在父親發聲前,涼涼道:“太祖皇明祖訓有云,‘皇親國戚有犯,在嗣君自決。犯輕者,與在京諸親會議,重者與在外諸王及在京諸親會議,皆取自上裁,其所犯之家,止許法司舉奏,并不許擅、自、逮、問。’” 到了末一句,特地咬了重音,死死盯住沈瑞與周賢。 沈瑞這方轉頭沖世子拱了拱手,“世子學識淵博。只是,下官記得,祖訓中還有一句,乃是,‘惟謀逆不赦’。” 世子臉色愈發黑沉,厲聲道:“沈大人慎言!謀逆重罪豈可草草定論?!大人須知:‘凡風憲官以王小過奏聞,離見親親者,斬;風聞王有大過,而無實際可驗,輒以上聞者,其罪亦同’!” 卻是一旁廖鏜嗤笑了一聲,頗有些拿腔拿調道:“世子爺這太祖爺的祖訓背得恁是熟吶,只不過嘛,沈大人收攏的案宗也有幾箱子,有無‘實際可驗’,世子倒也不妨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