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2章
何通判也不言語了,就如余知府所言,太廟司香這事兒成不成另論,五萬兩銀子是真的。 乾清宮能不修嗎?耽誤了這筆銀子,皇上怪罪下來,可比得罪一位巡撫糟多了。 何通判這邊自我安慰一番,心下稍定,卻仍忍不住問道:“那如今寧府小公子也離了河南了。若沈大人還在武安不來安陽,難道咱們就這么干等著?” 武安發生民亂,彰德府上下官員被問責是必然的,不過河南累年天災,民生艱難眾所周知,料朝廷也不會重罰他們;而救援不力這件事則完全可以推到林縣千戶所、推到河南都司頭上去。 但巡撫大人解救了武安縣,知府卻沒第一時間去迎巡撫大人來府城,還是讓彰德府衙其他官員心里發毛,生怕巡撫大人一個不高興揮一揮筆桿子寫個折子上去,他們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巡撫大人在武安縣一呆就是數日,偏知府大人穩得住,如何通判這等的小官兒們早已是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坐立難安了,無不在心里將余知府十八輩祖宗罵了千八百遍。 “若他來了,問你,賑災可有對策?官倉有糧幾何?今秋依舊沒收成,明春子粒哪里來?……你如何作答?”余知府冷冷問道。 何通判被噎了個仰脖。 先前彰德府同知因父喪去職回鄉丁憂了,河南許多地方夏秋糧食絕收,災民劇增,匪盜四起,成了燙手山芋,便沒人肯來補缺。而隨著近來朝中局勢日漸混亂,更是沒人理會這塊了。 余知府是個官場老油條了,早在一開始就麻利的將同知干的活兒盡數甩給了通判。 何通判這幾個月管著兩大攤子事兒,早已心力交瘁,聽得知府這一長串問題,不由頭疼不已,張了張嘴,剛說了半句“已設粥棚十余處……” 余知府便打斷他道:“還有清丈田畝事。” 何通判是徹底說不出話來了。 清什么清,不說彰德府多少大族,就說一個趙王府,就根本沒法清。 余知府從鼻子里哼了一聲,道:“那你還不趁著巡撫沒到,好好斟酌斟酌,該做的事兒,該寫的賬……啊?都做得明明白白的。急巴巴的迎上去,就不怕被他殺雞儆猴了去?彰德可是他進河南的頭一把火。” 何通判只得唯唯應是,見知府大人端起茶盞來啜飲,曉得是送客的意思了,便訕訕起身告辭而去。 新官上任三把火,可別被當柴禾填了灶膛。何通判唉聲嘆氣,往預備倉去,準備把糧米賬目再好生做一做。 米糧原就不多,如今,唉,不止賑災,那寧府小公子可是帶著一隊人馬護送那五萬兩銀子的,這人吃馬嚼,全要地方供給。 到底是有可能太廟司香甚至……更進一步的主兒,余知府能不巴結嘛,特特從府庫調了一批糧草供給,幾處官倉都見底了。 唉,巡撫大人在山東時就搞了朱子社倉,聽說現下武安也搞起來了,想來到了安陽,也得是先來這一套,倒時候糧倉空空,總要有個說法…… 何通判想著就覺得無比棘手。 他料想的原也不錯,后來沈巡撫到了府城,確實再次推起朱子社倉。 只是,彼時,并不用他擔心糧食不夠的問題了。 因為,傳說中的“沈抄家”,在抵達府城之前,又干了件驚天動地的抄家大事——這位竟把臨漳王府一系諸藩府皆給抄了! 藩府里是糧米滿倉金銀滿庫,比縣中預備倉還多數倍,民間都傳足夠全縣百姓吃上二年的…… “抄了臨漳王府?!”知府余潘幾乎要跳起來了,急急揪住來報信的人,厲聲道:“整個臨漳王府?!一個藩府都沒放過?怎么可能!他才帶了多少人?!” 虧得是在密室里,不然這吼聲能將整個府衙都驚動了。 余知府眼神陰狠,幾乎一字一頓道:“朱祐椋他娘的是死的不成?” 報信人不自覺抖了抖,才低聲回道:“沈瑞調了德州衛的人來,不知有多少,怕不得一萬?高文虎那邊還有兩千多。他們一個河南兵都沒用……小的往榷場去了,那邊路都被封了。因急著來給大人報信,便沒去磁山,但磁山既沒來救,只怕……” “德、州、衛?!”余知府不由咬牙切齒。 余知府也想過沈瑞總制山東河南軍務搞不好會調山東兵來應急,畢竟這小子才來河南,河南地面上聽不聽他的還得另說,因此一直派人盯著最近的東昌府平山衛,卻不曾想沈瑞竟會調德州衛。 德州衛道遠不說,關鍵,德州衛指揮使,是周賢吶!! 沈家不是同周家有仇嗎?! “到底是個嗣子,養不熟的畜生。”余知府惱得狠了,忍不住用方言罵了半晌以泄憤。 但他心里也十分清楚調周賢來的好處。 尋常指揮使,比如平山衛的郭仁,是沒膽量在沒明旨的情況下查抄藩府的。沒有沈瑞那樣的好岳父,誰不擔心要做替罪羊? 唯周賢,是憲廟胞姐重慶大長公主唯一嫡子,在宗室里身份、輩分擺在那里,動起手是不會有什么顧忌的,朝中亦不敢說什么。 而德州衛,兵也是真多。 隨著山東日益繁華,水陸運輸也越發重要,德州衛守著九省進京的水路旱路要沖,地位亦水漲船高。 原本德州衛分正衛和左衛,周賢去了一年之后便是兩衛皆歸他統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