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6章
劉瑾心如擂鼓,他最是清楚皇上惱丘猴子斂財,皇上若是將他與丘猴子相比,那可壞了。 可丘猴子憑什么與他比呢?!他可是功臣!大功臣! 他極是不甘,口中直呼:“丘猴子乃是喪心病狂,違了國法,皇上下旨拿他下獄,依律問罪。張永,丘猴子拿什么與你我相比?!丘猴子幾時為萬歲爺效忠過,你我卻是為皇上、為朝廷辦了多少實事?!張永,丘猴子也不是沒害過你,他死了,難道你不遂愿?!” 張永淡淡道:“你也莫綁上我,丘猴子與我沒干系。老劉,你也不用拿你那些功勞說事兒,你我這等皇上的奴婢,為主子效命難道不該?皇上也不是不容人的,咱們為自家前程打算,皇上也不是容不下,甚至給咱們機會讓咱們有個好前程。皇上容不下的,乃是背、主。” 他一字一頓說出“背主”二字。 劉瑾勃然色變,立時罵道:“張永!你他娘的欺人太甚!敢將‘背主’這樣的屎盆子扣你爺爺頭上?!這么多年,老子從東宮時起就忠心耿耿為皇上辦事,你仗著平亂點子軍功就敢這樣污蔑你家爺爺,老子做鬼也不會放過你!!我要見萬歲爺!我要見萬歲爺!” 張永冷漠的看著他發瘋,偏了偏頭,向沈瑞比了個手勢,沈瑞微微頷首,正色道:“皇上口諭,問劉瑾,‘異色龍箋’從何而來?!” 劉瑾本還聲嘶力竭大喊大叫,沈瑞看似聲音不大,卻清清楚楚傳進他耳里。 他此時本就高度緊張,情緒激動,驟然聽見這等機密事被問出,只覺得腦袋轟的一聲,張大的嘴里再喊不出一個音兒來。 然到底是老江湖,他轉了轉腦子,又疑心沈瑞詐他,當下冷笑道:“寧王自覺的司香有望,為自家兒子造勢罷了,市井愚民被哄騙信了亂傳的,他們知道甚異色龍箋!” 劉瑾這話也是目前大多數朝臣的觀點。 在寧王掏了修乾清宮的銀子、又主動站出來支持宗藩條例之后,皇上一度盛贊寧王,故而京中一直有皇上下中旨招寧王幼子太廟司香的說法。 市井間便流傳起那是“異色龍箋,加金報賜”。 那異色龍箋乃是頒發監國詔書時方用,因此這事兒在民間就幾乎被解讀成皇上要過繼寧王幼子了。 宮中皇上是哈哈一笑,嗤之以鼻。中樞內閣都表示是無稽之談,并無此等中旨。 不過仍被百姓傳得有鼻子有眼的。 寧王在京中撒了大把銀子賄賂上下官員,便也無人為此上奏,都覺得又是寧王造勢的手段罷了。 異色龍箋是內府專用的公文箋紙,有專人保管,每一張都要核準數量,尋常是不會流出的。 而且,便是流出了,沒有朱筆玉璽,也不過是尋常箋紙罷了。 故而在張永沈瑞如刀的目光中,劉瑾仍板起臉來,作憤怒狀道:“便有異色龍箋又怎樣,萬歲爺不認,那就是廢紙一張,一切都要聽萬歲爺的,你們這等小人,在萬歲爺面前搬弄是非,硬要給我扣屎盆子,你劉爺爺可不是你們想污蔑就能污蔑的!咱們萬歲爺面前見!我便不信,萬歲爺會信了你們胡說八道!” 沈瑞也不看他演戲,冷冷打斷他道:“我們一個在山陜,一個在山東,哪里知道什么異色龍箋,劉公公也不必忙著反咬我們。且皇上重視有功之臣,自斷不會輕信污蔑之語。是不是污蔑,就要問劉公公,你的侄女婿,邵晉夫為什么要污蔑你。” 邵晉夫三個字出口,劉瑾明顯一窒,臉上表情猙獰起來。 “還真是咬人的狗不叫啊。”他幾乎從牙縫里擠出這句話來。 寧王前前后后花了銀子恁些銀子,就為著奪這個司香的名頭,沒個保障如何甘心?現捧了三萬兩銀子來求劉瑾,說的是就求個踏實。 劉瑾是真沒覺得這事兒“背主”,如他所說,他打心眼里認為只要皇上內閣否認,什么異色龍箋就是一張廢紙。 能用一張廢紙換三萬兩銀子,干嘛不換?! 當然,也未嘗沒有賣個好兒給寧王的意思,皇上無子,這萬一,嗯,萬一有個萬一,讓寧王一脈得了那位置去呢? 憑著這份人情,他這劉千歲是不是就可以繼續千歲千歲千千歲下去? 劉瑾也知道這事兒須得萬分機密,不能讓外人曉得,箋紙拿回來容易,悄沒聲的蓋玉璽也不是沒法子,但要朱筆寫就,他那手勉強工整的字是不行的。 這與奏折還不同,便是張彩等心腹人他也信不過。 還能用誰呢? 親侄子談二漢一手狗爬字,行文更是不通。 那就只有親侄女婿、曾為陜西解元的邵晉夫了。 邵晉夫雖然倔頭倔腦的不肯按照劉瑾安排為官,非要自己讀出來,劉瑾也只覺得是腐儒行徑,因論老實來,真沒人比邵晉夫還老實了,那是任憑怎么罵都安安靜靜受著的,甚至都不曾遷怒下人亂發脾氣宣泄。 劉瑾是壓根不曾想過有一天會栽到老實人手里。 “他……他……此次落榜對我懷恨在心,污蔑于我……”劉瑾疾聲道。 這話分外無力。 誰不知道劉瑾待侄女如同親女,為這侄女婿也是多番謀算。 “他們夫妻不睦……”劉瑾還試圖辯解。 沈瑞卻只道:“已有人隨邵晉夫去劉府、談府幾處宅邸書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