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8章
“此一時彼一時。”那孟翁意味深長道。 卻也并不自報家門,只道:“你們東家既想海上謀利,就繞不開九頭蛟,他會有興趣見老夫的。” “讓你們東家選地方,老夫只帶一人前往。”他緩緩一指那黑面漢子,道,“老夫信他是聰明人,知道九頭蛟不是巨鯊那種廢物,不會做多余的布置。” 府城,沈府外書房 沈瑞摩挲著一份簡陋的海圖,聽著田順和玉珠匯報。 “孟弘通的兩個兒子早就在先前的廝殺中亡故了,他侄子孟兆慶一直跟在他身邊,大家伙兒小三爺小三爺的叫著,但并沒有過繼。”田順說著,又看了眼玉珠。 當初寶珠年紀尚小,只知道長姊金胭脂為孟弘通外室,被正室所不容,這才匆忙逃走。 而略年長些的玉珠卻是知道得更加清楚,一五一十講了出來。 那圖大娘只早年間得了兩個兒子,后常年在海上廝殺,身子受損,已生不出孩子了。 兩個兒子先后故去,圖大娘就收了個年輕的幫眾名喚余興的作養子。 但孟弘通卻并不想將偌大的家業交到沒血緣的人手上,他一面將侄子帶在身邊,一面偷偷養了外室,準備再生兒子。 實際上,金胭脂只是他諸多外室中的一個罷了,也不是唯一一個有孕的。 圖大娘也不傻,室算不得什么,但是若妾室的兒子接掌了孟弘通的勢力,將來哪里還有她立錐之地。 遂在一個外室即將臨盆時,她直接過去剖腹取子,說什么兒子還是她自己養的放心。 那外室自然橫死,孩子也沒活多少時日便夭折。 這樣血淋淋的場面,這樣的女魔頭,哪個外室還敢不要命的留在孟弘通身邊。 金胭脂這樣的聰明人更是麻溜的卷包跑了。門子里還會缺了落胎藥?金胭脂又是有孕也不久,順利的將孩子打了。 后來孟弘通也確實派人找過金胭脂,只不過更在乎的是他的兒子。 金胭脂心知孩子沒了便沒了護身符,海寇一怒起來哪里還有她命在,方才要躲進大戶人家內宅,想著海寇或許會與商賈有來往,但總不會摸到尋常讀書人家后宅里來。 直到孟弘通死了,料想圖大娘也不會閑得沒事兒干找外室庶子來給自家添堵,她這才放心大膽的又出來做她的頭牌,也好再釣個能托付終身的良人。 “如今孟弘通死了,孟兆慶早有了根基,想接掌孟弘通的勢力,繼續做這個大龍頭。圖大娘則是想扶養子上位。”田順頓了頓,方道,“還有消息說,那余興并不是圖大娘的養子,而是圖大娘的姘頭。” 其實無論侄子還是養子要繼承孟弘通的船隊,都與其他當家不相干。 但他們還想當大龍頭,那就惹著大家了。 孟弘通雖被眾當家奉為大龍頭,卻沒人會將他當帝王一樣看待的,可沒有什么父死子繼太子爺登基那一套。 孟兆慶又不是那般梟雄人物,幾個當家當然不服。 至于圖大娘和她的所謂養子,大家就更不服了。 本身就不是鐵板一塊,尋常矛盾就不少,這會兒更是想法各異,有想滅了圖大娘母子與孟兆慶自己當龍頭的,亦有想要一拍兩散,自家出去支起幫派來的。 圖大娘原就是個極為強勢霸道的性子,九頭蛟雄霸海上又是金山銀海滾滾而來,她說什么也不會放棄大龍頭位置。 她亦心狠手辣,在眾當家蠢蠢欲動時,突然出手,殺了勢力最小的七當家。 原是想震懾諸人。 不想卻是點著了炸藥桶,引發了九頭蛟內部大混戰。 “打了這么久,他們自己損耗也是不小,各方都吊著一口氣,看誰先咽氣呢。”田順道,“按理說海上消息是有延遲的,但小的琢磨著,只怕還沒打出個結果來。此人來的時機……” 沈瑞敲著那輿圖,漫不經心道:“那便會一會他,得選個光明正大的地方,免得有人攀咬說不清楚。” 田順連忙應下,表示會去安排妥當。 未幾,沈瑞便在云鶴樓頂樓最大的包房里見著了那位孟翁。 孟翁確實只帶了那黑臉漢子康爺一人來的,沈瑞這邊,也只他與長壽兩個。 一進門,那康爺神色就有些怪異,不住的打量沈瑞與長壽兩個。 沈瑞想他是見自己這方人少,覺得托大了,保不齊還在掂量長壽的功夫呢。 沈瑞當然不會以身涉險,不說他與長壽功夫都不錯,他身上還備了連發弩,樓下更設有伏兵。 可惜了這時候未改良的火銃用起來十分不便,不然他揣上兩把就更妥了。 當然,他也不會抓了這兩人。 莫說不知道是不是只是小嘍,就算是個當家,在這兒了結了兩人對于登州也無甚直接好處,反倒是他日九頭蛟報復起來劫掠登州沿海,倒霉的還是登州百姓和他沈瑞。 沒有虛偽寒暄,彼此拱拱手算是見過,孟翁坐下第一句便是問:“這里說話可安全?” 沈瑞一哂,悠然道:“這一層和樓下一層都清了,梁上也找人敲過了,沒人。” 孟翁點了點頭,道:“請大人叫上兩盆熱水、一斤白醋來。” 聲音雖也不年輕了,卻遠沒有皮相表現出來的那樣蒼老。 沈瑞不由莞爾,道:“孟翁這是要與本府坦誠相見,準備真面目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