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3章
“相鄰的安東縣多有水患,去了怕也是要日日愁賑災。”沈瑛提筆在紙上簡單勾畫,向沈全道,“還是鹽城,或往北贛榆縣,要好些。” 沈全道:“哥也多打聽打聽糧米。登州缺糧,瑞哥兒雖有諸多舉措,但是這一兩年山東大旱,登州想自給自足怕也是難。若是海路開了,日后從淮安運糧,比蘇松更便宜些。” 沈瑛苦笑一聲,道:“這兩年南直隸諸府也一樣有天災,只底子略厚些罷了。未見齊能幫得別的行省。且你當賣糧是小事?少不得要知府點頭,你去了便也是小小知縣,莫要強出頭。” 因不好打消兄弟積極性,沈瑛便又道:“你這些日子有空便多看看瑞哥兒指的那些農書,瑞哥兒那邊又什么興農的舉措,你能推廣并有成效,亦是幫他!” 沈全也曉得自己想得簡單了,便嘿嘿笑著應下,又順口道:“我聽潤三叔說,翰林院那邊還為萬卷閣修撰新農書呢。” 好似想起什么來,他又嘆了口氣,道:“我原道是瑾哥兒要去翰林院的。想著哥你在詹事府,他是回不了詹事府了,如今翰林院升升降降的,不少缺出來,他若回翰林院許還能略升上一級呢。” 沈瑛冷哼了一聲道:“張家如何會看得上翰林院,我聽著風聲,張家屬意通政司的位置。” 皇上讓周家襲爵的旨意下來,朝中諸公都覺著,皇上這番抬舉周家,便表示著對張家的不滿。 皇上防著張家的心,只要不瞎的都能出來,張家還一門心思想往通政司這樣要緊衙門鉆營,皇上能如了他們的意才怪! 沈全便是不在官場也知這些,不由嘆道:“瑾哥兒這起復之路要有坎坷了。” 沈瑛不欲再提,只道:“瑾哥兒如今還路上,他自己是怎樣想的,你我也不得而知。待他上京再論吧。” 胡節案在京中便惹得如此大風波,在山東官場更直同地震一般了,濟南府上下好不紛亂。 站錯隊的,或多或少參與了的,怕被清洗的,無不四處奔走。 又有傳聞現下的左右參政袁覃、沈理會被提拔為布政使的,因此也不少人來走二人門路。 不過很快京中傳來消息,劉瑾奏請追奪大學士劉健謝遷誥命并原賞玉帶服色。 這就表示劉瑾對劉謝的清算還沒有結束。 眾人看來,作為謝遷的女婿,沈理不被清算降職就不錯了,升職就別想了。 倒是袁覃,弘治六年的二甲進士,未考庶吉士,一直在外任上,自窮鄉僻壤的小知縣做起,勤政愛民,年年考績上上,全靠實干一步步升上來。 最緊要的是,他一直沒拜在任何人門下。 如今朝中黨派相互傾軋彼此牽制,不肯輕易讓哪家得到一個封疆大吏的位置,反倒是袁覃這樣沒有門派的容易中選。 于是沈理府門前登時安靜下來,倒是袁家的門檻都要被送禮人踏破了。 沈理對此毫不在意,他原也不是官迷的性子,經過岳父這翻起落之后,更是看得極開,這會兒就是被貶官他都有心理準備的。 而他妻子謝氏,到山東后心境雖然有了大改變,但是聽聞劉瑾對謝家趕盡殺絕至此,仍是驚怒悲憤異常,又不免憂慮年邁的父母不知能否擎得住追討誥命之辱,她自己倒是先病了一場。 還是徐氏一行到了濟南府后,徐氏與謝氏一番長談才開解了她。 論起來,徐有貞連遭貶徙的經歷可比謝遷慘痛太多了,而沈家太爺也曾為九卿,一遭身故,沈滄徐氏夫婦依舊不得不外放山西以避過朝中傾軋,比之如今沈理在山東更險幾分,條件也更為艱苦。 看著徐氏淡然講起往昔,謝氏也是感慨萬千。 再見如今徐氏兒子年紀輕輕就為四品知府,又有個閣老兒媳,沈家發達就在眼前了,謝氏立時打起精神來,想著自家要趕緊康復,督促兒子好生讀書早日為官,更重要的是,得抓緊時間相看個能為兒子助益的好兒媳…… 女兒的親事她就看走眼了,那張鏊如今還在守孝,拖累得女兒至今仍未出閣不說,他自己前程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兒子這邊她可一定得擦亮眼睛仔細挑個好家世的! 只如今謝家的情形,她京中那些舊友怕都不會幫忙說媒了,還是得指著徐氏在京中的人脈,幫著給兒子牽線,遂謝氏待徐氏以及楊恬倒是越發親近起來。 相比濟南府的紛紛擾擾,登州府就安靜多了。 原本,也就魏家一家有些后臺能跟沈知府梗脖子罷了。 現下魏家后臺倒了,聽說魏家還花了大筆銀子給那位布政使上供的,都打了水漂不說,會不會受牽連也被治罪還難說。 聽說魏員外得了張吉丟了布政使這個消息時,活活給氣昏過去了,偏家中還著了火,亂作一團,搶救不及他就這么去了。 當初魏家為“小外甥”辦酒,賓客如云,登州上下大小官員都去捧場,何等風光。 如今魏家辦喪事時,卻是好生冷清,連素日里親近的人家都不登門了,更別說當初的狗腿子他們一早就跑去知府那邊搖尾巴了。 還有那些先前還在觀望的人家,現下也忙不迭來向沈知府賠禮獻殷勤了,積善堂那邊捐銀的不斷,預備倉也很快堆滿了各家獻出的糧食。 尤其是趙家,原是魏家頭號追隨者的,大約為了挽回在知府那邊的壞印象,又或是趙員外擔心他三弟“效仿秦二”蓋過他風頭去,可是下大手筆捐銀捐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