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5章
但糧鋪里不明真相的小伙計們可是嚇得夠嗆,紛紛嘀咕道:“這樣下去,只怕要出亂子了。” 他們也是尋常百姓人家出身,這樣的糧價都是吃不上糧的,還是店里給了好處,威逼利誘,叫一個兩個都閉了嘴。 饒是如此,還是有人憂心忡忡去問掌柜的,自然只得到一句“做你的事兒吧,少管其他”的訓斥。 掉過頭來,掌柜的卻是瞧著門外,暗嘆道,怎的還不亂呢?東家只怕亂不起來呢! 而這些糧米鋪的東家們,都聚在魏員外宅中密室里,議著尋釁滋事的大計。 “鐘知縣來找俺家老爺子了。”秦三進得門來就是一張黑臉,大馬金刀往那邊一坐,拍著桌子嚷道,“老爺子都沒叫俺回去,倒是老二那賊頭鼠腦的東西湊上前去了。” 圓潤富態的趙員外和和氣氣的笑著,“鐘知縣都去求秦老太爺了,不正是他們頂不住了。” 鐘知縣乃是蓬萊縣知縣,大約是附郭的緣故,素來是沒什么主意的軟性子,上司又換得勤了些,他越發是誰說啥都聽的主兒,膽小怕事的厲害。 魏員外卻是目光閃了閃,只是來了個小小知縣,知府沒在,同知可還沒露面呢,是不想這趟渾水,還是先讓知縣來試試水深淺? 與云鶴樓韓家的老太爺退隱養老不同,秦家產業雖是唯一的嫡子秦三爺打理著,但實際上秦老太爺并沒有全然放手,年底總賬還是要老太爺過目的。 而秦二是秦三的庶兄,商戶人家不似書香門第庶子還能以科舉出頭,商家庶子基本上都是淪為掌柜、管事角色,替嫡支打理產業。 若是有些能耐的,許能攢下些家底,分家出來單過后自己闖出一片天來。但更多的是一輩子當個管事依附嫡支過活。 庶出的秦大屬于第二種,沒什么本事,只任勞任怨的,為嫡支管事,死的又早了些。 秦二則是屬于第一種,他有能耐,雖慣會伏低做小、肯巴結人,看上去本分,可實際上一直沒斷出去單過的心。 秦三卻是不想放秦二出去的,不是秦二起多大作用,而是秦二在鋪子里呆的年頭長了,進貨賣貨門兒清,又結交了不少人脈,真放他出去他不挖自家墻角才怪。 秦三甚至想過,等老太爺過世后論及分家時,就直接讓秦二去見秦大得了,一道下去伺候老太爺也方便。 秦二呢,未嘗不知道兄弟的想法,只不過還在秦家門里,不得不向這嫡出的當家人低頭罷了。 鐘知縣跳過秦三去找秦老太爺,又有秦二在場……魏員外心下冷笑,這是想拆他們臺呢?只可惜秦家已是在他們船上了,找誰也沒用。 “若是他們真頂不住了,這亂子大了……”一個劉姓員外擦著額角的虛汗,吶吶道。 趙員外收了一臉和氣,燭火映襯下,神色間帶出幾分猙獰,道:“大亂子小亂子也不會是沖著咱們來的,咱們仁義也扮完了,店里也沒糧了,能拿咱們怎樣?你怕個什么!” 劉員外張了張嘴,又默默閉上了,只去看魏員外。 魏員外咳嗽一聲,道:“能有什么亂子?便是窮鬼餓急眼了,奔著府衙去,也不過求個開倉放糧罷了。放糧有多少糧?登州府如今有多少糧能用咱們不清楚?到頭來沒了米糧安撫百姓,那一位還是得來找咱們。” 他等的也就是這場鬧,若是被圍了府衙,就算最終解決了,沒形成民亂,那也是官員的大失職,將永遠成為這小知府履歷上的污點。 想來,他那高官表妹夫是很樂意看到這點的,沒準兒會重賞他。 他初時也沒想到會這么順利,哪知道老天爺都幫他,送了個雷大傻子來。 聽說雷大傻子去巴結了陸家,那就是要巴結小知府了,妙極,可不正好拿來扎筏子! 魏員外瞧了眼齊員外,問道:“齊五爺,登州衛戚爺、蕭爺那邊怎么說?” “那位同英國公府有些干系,似是還有旁的將門,戚爺這人你們都知道的,是明著說了不會管。”齊五爺道,“倒是蕭爺這邊,本就和陸家有梁子,一直被馬爺壓著就夠窩火了,這次又來了個德州外八路千戶升的僉事,好大的派頭,隱隱又壓在他頭上,早憋著一肚子氣呢。” 同德州衛一般,登州衛也是按制應有四個指揮僉事編制,卻實際上掛了七個人的職,再算上新來的潘家玉,正好湊兩桌麻將。 既是超員,自然就有的有實權,有的沒實權。 陸家海貿這塊當初走了有實權的指揮僉事馬騁的路子。馬騁能耐不小,卻是個吃獨食的性子,指揮使的賬也不很買。陸家是圓滑又不是冤大頭,孝敬衛所別的大人只是尋常節禮罷了。 海貿的利潤越來越大,如何不讓人眼紅,這位蕭爺名蕭東同,論資歷其實比馬騁還老的,如何甘心讓馬騁一人獨吞,便想著敲掉陸家,再尋一家來做。 結果當然是沒能成功奪下海貿這塊蛋糕,反而成功惹惱了陸七老爺,兩處撕破了臉,陸七老爺也不是善茬,生逼得那家商戶闔家搬離了蓬萊,往文登去了,之后陸家連尋常的節禮都不往蕭東同這邊送了。 蕭東同如何不恨,那是咬著牙想弄垮了陸家的! 現在又來個陸家一系的潘家玉作僉事,且有來頭,擺明了會分走本就不多的實權,一有收拾人的機會蕭東同自是不會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