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9章
見女兒杏眼一瞪又要反駁,她點了女兒的頭一下,道:“你呀,就是自小被我慣壞了,恁是不體諒人!姑爺算是脾氣好的了。你且想想當初怎樣與我說的他百樣貼心,現在你好好待他,他豈會不好好待你?” “我哪里又不好好待他了?我這樣還不叫好好待他!”張玉嫻忍不住尖叫起來,氣憤道:“他怎的就不體諒我,我這樣舍臉回來求娘家與他謀個好位置,他不說謝我還要與我鬧。” 壽寧侯夫人白了女兒一眼,道:“我早就與你說過,便是你身份再高,這樣趾高氣昂的,施舍般的予他,他也不會感恩戴德謝你的。男人誰不好個面子?真若是個軟骨頭,怕你又要嫌棄了。” 張玉嫻哼了一聲,道:“說破了天也是我幫了他,怎的就不該謝我。” 壽寧侯夫人道:“難道你樂意別人施舍的?誰人不是這樣?你本就是真心對他,不這般大喇喇的駁他面子,先讓他歡喜著,再小意溫存與他說,他難道會不謝你?那樣他心里敬你愛你還來不及!以后你們相處,你便設身處地為他想想,也就沒這許多紛爭了。” 張玉嫻忍不住冷笑道:“他才幾品的官兒!竟還要我設身處地為他想,還要我敬著捧著不成!要是皇帝表哥么我自然敬著,他是個什么東……” 她說話時本沒走腦子,在親娘面前,原也是不需要三思的。其實她也是話趕話說到了這里,心里也本是把對皇帝表哥那份癡心放下了的…… 可是這話一出口,她自己也覺得不對了,忙不迭的掩住口。 壽寧侯夫人已是變了臉色,一聲低喝,“糊涂東西!你還沒打消那糊涂心思?” 張玉嫻惶惶然撲到母親懷里,忙忙解釋道:“不是的娘,我沒那樣想。我就是……我就是……我就是順口說了……”說話間眼淚也掉下來了。 壽寧侯夫人推開她,直視她眼睛,道:“我不是嚇唬你。你最好沒有了那心思,否則,家里也不能容你。” 張玉嫻咬著下唇,使勁兒點頭。便再是糊涂,她也知道如今自己既嫁為人婦,就再不能提那事了,再提,便是有活路,也只能一輩子青燈古佛了。 壽寧侯夫人盯了她半晌,見她小臉兒也嚇白了,心里嘆了口氣,面色才緩和下來,鄭重道:“先前與你說的那些話,你總也不上心,我總想著你還小,方為人婦還不太懂,日后慢慢學起來也就是了。但現下,你這一去松江,幾年不回來……” 說著她自己又慢慢心軟了,這個女兒長這么大還沒離開過自己身邊兒,便是嫁人了,也在京里,又是三天兩頭的跑回來。這冷不丁的要去那么遠,好幾年見不著,壽寧侯夫人忽然就覺得心里空落落的,分外疼惜起這個女兒來。 張玉嫻聽著這話,眼淚又開始在眼眶里打轉轉,嚶嚶哭了兩聲,道:“娘,我真不想去啊……要是我被欺負了,您不在我身邊兒我可怎么辦啊。” 壽寧侯夫人心又化成一汪水了,把可憐巴巴的女兒攬進懷里,嘆氣道:“傻女兒,當著旁人可不要再說這樣的傻話了。你這樣厲害,怎的還會被欺負了去?你呀,去了那邊,總歸要記著處處給姑爺留面子,關起門來怎樣都不要緊,出去外面了,就要聽姑爺的。” 她想了想,又透了句話給女兒,道:“我也不瞞你,你父親是極看好姑爺的。咱們家,你大哥二哥、你姐夫,都是走的武將的路子,文官里,也就姑爺了。你父親不惜舍面子挪銀子給他謀這位置,是對他寄予厚望的。你好好待她,日后少不得你的五翟冠。” 明代服制,公侯伯及一品誥命方可戴這五翟冠。 張玉嫻眼睛眨了又眨,嘴嘟起又放下,終還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應了一聲,道:“知道了,娘。” 壽寧侯夫人松了口氣,這才細細的同女兒講起待婆家的經驗來,如何處置家事,回了族里如何待族親。又不免在心中埋怨事出太急,她有太多東西來不及教會閨女。 卻不想是誰當年一味嬌寵著女兒,什么都不教,只把女兒養成這什么都不會的樣子的。 好說歹說勸了女兒一回,總算是勸得女兒表態會好好與夫家相處了。 壽寧侯夫人前腳送了女兒出門,又怕頭次出遠門的女兒吃苦,后腳便張羅了許多東西,吃穿用度乃至車上鋪的褥子燒的炭都備下了送去了狀元府。想了想,到底還是擔心女兒在千里之外受委屈,又千挑萬選了兩戶家生子合家一并過去聽差,表示不算狀元府的人,月例銀子侯府出。既是給女兒省開支,也是為了自家好幫女兒控制。 饒是諸般事情都算計到,準備好了,壽寧侯夫人卻也總擔心女兒路上不適應。 事實證明,知女莫若母,她的擔心一點兒沒錯兒。 才出了京城三天,張玉嫻便覺得周身哪哪兒都不舒服,認為車行得太快,路上太顛簸,顛得她周身酸乏,要求每日慢行,早早投宿。 又過了三天,恰是她葵水來了,便喊腹痛,干脆不肯上路了,在最近的城鎮里尋了最好的客棧投宿。 沈瑾也不強求,叫張家帶來的仆從看護他家姑奶奶,自家帶著幾個人先一步趕路去了。 沈瑞原就不愿與沈瑾一家子同行,沈瑾又要跑調職請假,沈瑞便借口要趕著去匯合沈瑛先走一步。 沈瑾此番撇下張玉嫻,便是快馬加鞭追上了沈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