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5章
陸二十七郎的娘子張青柏也來過幾次,頗得楊恬喜歡,林mama也是熟悉的,聽聞是張青柏的父親,不由皺眉道:“二爺這會兒正在同姑娘說話呢,且不得空。張真人怎的尋到這邊來了?還是請回府里去吧,二爺得空再去……” 那媳婦子正是李昌家的,她一跺腳,道:“就是有急事我才來稟的,那真人,那真人說給楊大姑娘送丹藥來了。” 林mama黑了臉,“這都什么時候了!裹什么亂!” 李昌家的卻是個最信神佛仙道的,猶豫著道:“萬一……有用呢。” 張會聽得真切,忍不住插口道:“領去前院會客廳,我來見見。”說完也不等兩個仆婦反應,便徑自熟門熟路往前院會客廳去了。 林mama無法,張二公子既說了,也只得催李昌家的先去,自己回屋想去稟報,卻微微挑簾就見兩人抱在一處,她這腳便邁不進去了,一時尷尬不已。 林mama想著左不過張二公子也是過去了,二爺晚會兒知道也沒什么,多給他們二人留點時間吧,便悄悄又退了出去。 過了約莫盞茶功夫,卻是那張二公子風風火火回來了。 張會自不好進上房,也不叫仆婦丫鬟通稟,只站在院中高喊沈瑞的名字。 楊恬聽得聲音,不免窘迫起來,撒手推了推沈瑞,低聲道:“你還不快出去。” 沈瑞情緒被打斷,心里五味陳雜,拍了拍楊恬后背,道了句“稍等我片刻”,便起身出來見張會。 張會托著個青瓷小瓶,往前一遞,壓低聲音飛快道:“那個天梁子,送了一瓶丹藥來,說他聽他女婿說楊姑娘這邊不太好,趕過來送丹藥。” 沈瑞也黑了臉,也是一句:“他裹什么亂!” 張會卻搖頭認真道:“沒準兒真有些道行,不然這樣情況,哪個騙子敢真往前湊?”又低聲道:“你別不信,先前宮里也是養著許多真人的,幾位萬歲爺都是吃過丹藥的。” 沈瑞心下冷笑,明朝吃丹藥死的皇上還少嗎?這話卻是不能說出來的,便只道:“秦皇漢武哪個長生了?” 張會皺眉道:“那怎么一樣,這是治病的丹藥又不是飛升的。”他見沈瑞轉身就要走,忙拉住他,急道:“都這種時候了,就死馬當成活馬醫唄……” 見沈瑞怒目瞪向他,他也知道死字說得犯了忌諱,自己拍了自己嘴一下,又道:“我也不瞞你,魏太醫可是宮里最好的太醫了,你這些時日不也沒尋訪到更高明的神醫?魏太醫剛才已是和我說了,左不過這幾日!有病亂投醫,你便試上一試,便是不成,也沒遺憾了,成了豈不是神仙保佑!” 沈瑞無動于衷,冷冷道:“不吃尚還有幾日,吃了,只怕,立時三刻就……” 他收了口,拱了拱手,“多謝二哥,這個還是免了。” 張會見勸不動他,也不再多說了,把藥瓶子往他手里一遞,道:“左右都是你來做主,這丹藥是人家給你的,我去退也不合適,回頭你自己退吧。我去問問魏太醫,看看可還能開什么方子。” 沈瑞攥著瓶子,心下一默,太醫已是不愿意開方子了,那便……真是沒得治了…… 他望著眼前隨風微動的薄綿布簾,忽就一陣陣的茫然起來。 內里又傳來楊恬的咳聲,他醒過神來,快步進屋,只見楊恬咳得透不過氣來,臉上漲紅,眼角淚光閃閃,手上青筋暴起,極是難過。 他搶過去撫胸拍背,好一陣子,楊恬才緩過來,無力的靠在他身上,大口大口喘著氣,似想說什么,卻是一時氣短,說不出話來。 沈瑞將她輕輕攬在懷里,一下下輕拍著她后背,目光卻不自覺落在錦被間那瓷瓶上。 方才他著急安撫楊恬,手中這瓷瓶就順手扔在床上。 普通的青瓷瓶子,沒有任何裝飾,泛著自然溫和的光澤,軟木塞子用最普通的紅布包著,細線一扎,留著短短的纓。 再尋常不過,再普通不過,隨便走進藥鋪,就能看到成藥柜上一排排這樣的瓶子。 但這里頭裝著什么?真會是救命的丸藥? 他心愛的人在他懷里,吃力的呼吸著,每一聲喘鳴音都帶走一份生機。 每一聲喘鳴音都像是痛苦的嘶喊,每一聲喘鳴音都像鋸子一樣割著他的心。 她身上難受一分,他心里更難受十分。 “試上一試,便是不成,也沒遺憾了”他想起張會的話,不禁有些動搖。 試一試,便沒有遺憾了。若真是救命的藥,不試,是不是抱憾終生? 第六百一十八章 鳳凰于飛(十七) 祥安莊 嘔藥、發熱、喘至窒息、咳到昏厥,楊恬的病癥竟迅速惡化,魏太醫劉大夫商量著用針控制一二,讓她昏昏睡去,卻也只是控制而已,不是治療。 “總要……先能吃得下藥才行。”醫者如是說。 沈瑞也知道,但是,無濟于事。 焦慮,急躁,瀕臨崩潰,一向溫文自持的他頭一次失去冷靜。 當初沈玨的去世過于突然,他像做夢一般,一直似茫茫然沒有緩過神來;而嗣父沈滄的去世,因早有心理準備,人又走得安詳,他雖也承受巨大悲痛,卻來的不似這樣激烈。 只有這次,他眼睜睜看著心上人受折磨而無濟于事,這種無能為力讓他理智全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