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3章
她道,太太想將四爺抱過來養,就許了蔣姨娘把二姑娘記在名下,等大姑娘這邊咽了氣,便將二姑娘充作嫡女,嫁給沈二爺,以續沈楊兩家聯姻。 桑葉聽得整個人都傻了,完全不知道說什么好。 那邊金橘又兀自說,太太說老爺極看中沈二爺,必不會白白錯過這個女婿的,二姑娘要是身份不夠,怕就要便宜了二老爺家幾位嫡出的堂小姐了。想來蔣姨娘就是舍不得四爺,為了二姑娘也能舍了。二姑娘真是好福氣云云。 這話卻正叫回來更衣的麥冬聽個正著。 麥冬最是個炮仗脾氣,一點就著,原就和金橘打過一架,極其瞧不上她,這會兒聽金橘敢這樣編派,當時就惱了,揪著金橘的頭發便打起來,罵金橘是滿口噴糞、胡說八道。 為了就近服侍楊恬,丫鬟們就安排在主院后照房里。金橘挨了兩下子,便滿院子亂竄,又叫又嚷,自然驚動了楊恬。 林mama出去呵斥兩聲,麥冬又氣又急,被金橘兩句話一擠兌,竟將金橘所說的話嚷嚷了出來。 楊恬在屋里聽了,氣得渾身發抖,喊金橘進來回話。 林mama攔不住,只死死拿眼睛剜著金橘。 金橘似是怕了,磕頭如搗蒜,只說不過昨日府里來人和自己閑磨牙幾句,自己和桑葉說了撿個笑。 又哭天抹淚,殺雞抹脖子的剖白表示自己是忠于姑娘的:“姑娘且想想,太太已是將我給了姑娘,將來是要陪姑娘出嫁的,我如何會盼著姑娘不好?姑娘已是寒涼傷了身子,不能再生養了,我若忠于姑娘,姑娘看中我,日后開臉讓我替姑養個一兒半女的,我也是終身有靠,姑娘不好了我又哪里有更好的前程……” 聽得“受了寒涼,不能生養”幾個字,楊恬如五雷轟頂,呆在了當場。 林mama也沒料到她還能胡說八道到這上頭來,忙爆喝一聲,又去擰她的嘴,金橘卻是說話極快的,搶著搶著把話說完了。 林mama眼見著楊恬眼睛發直,也顧不上處置金橘,一邊兒喊人把金橘堵了嘴捆起來,一邊兒慌忙去抱住楊恬,哄她道莫聽小蹄子胡說八道。 楊恬靠在林mama溫暖的懷里,卻猶覺得像浸在那冰冷的河水中,冰寒刺骨。 她嘴唇哆嗦著問道:“你莫哄我,那,那不能生養,可是真的?你們也都瞞著我……” 沈瑞本身就是嗣子啊,過繼沈瑞來就是為了給二房傳香火的,而若她不能生養…… 楊恬只覺得天都塌下來了。 一個女子,就是心大得沒邊兒了,遇上這樣的事兒,也不可能過去心里這道坎兒。 何況時人女子皆將子嗣當作天大的事。 楊恬本就聰穎,遇事總要“三思”的,而今細想大夫的態度、董婆子的態度、俞氏的態度……種種痕跡都讓她驚疑。 與沈瑞相處,她早已是情根深種,這會兒越想越是進了死胡同,越想越是絕望。 她已纏綿病榻多時,身子已虛弱不堪,一時急怒攻心,又有喘癥,一口氣沒上來就厥了過去。 說到這里,林mama也抹著眼淚,低聲道:“也是老奴不察……” 沈瑞臉已黑成鍋底,只覺得頭皮血管突突直跳,這會兒真有將那個禍頭丫鬟一把掐死的沖動。 他強抑怒氣,讓李昌家的將金橘帶過來。 金橘被五花大綁塞了嘴拎到了廳上,見著沈瑞便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口中的帕子一被拿下來就開始喊冤。 沈瑞冷冷瞧了她一眼,卻并不問她,忽問林mama道:“聽說她是家生子?她家在楊家有多少口人?” 林mama一時沒反應過來,沈瑞卻已不再需要她的答案。 他吩咐李昌家的道:“去叫長壽帶一個楊家下人去楊府,稟明岳丈,說我要這丫頭一家子人的身契,一家子,沾親帶故的都要。” 金橘有些發懵,不知道沈瑞這是做什么,但很快,她便知道了,而她寧愿永遠不知道。 只聽溫潤如玉的沈二爺冷冷道:“人不必帶回來,灌了啞藥,男的打斷雙腿,女的折斷右手,賣去南邊兒鹽場做工。多賣幾家,不要賣在一處。” 鹽場做工本就是讓人活活累死的差事,便是能從鹽場掙出一條命來,斷手斷腳也是斷了日后生計,只怕更是生不如死。 金橘駭得渾身發抖,如看著修羅惡鬼一般驚恐看著沈瑞。 聽得李昌家的應聲要走,她一個激靈醒過神來,忽然凄厲尖叫一聲,發瘋的喊道:“二爺開恩!二爺開恩!我說,我都說……” 沈瑞卻已站起身來,邊向外走邊冷冷道:“這樣愚蠢拙劣的計策還用你說什么?叫你來就是讓你聽聽,背主的奴才,家人會是什么下場。” 金橘一呆。 又聽得更冷的聲音:“至于背主的奴才,自有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 金橘猛回過神來,顧不上手腳還被捆著,奮力的往門口、往沈瑞離去的方向撲過去,重重摔在地上也仍是蛹動著,嚎得幾乎不是人聲,“二爺!二爺!奴婢知道錯了!二爺開恩!二爺!都是蔣姨娘騙我……” 沈瑞出了小北院,喊來長壽,卻道:“把那個叫金橘的捆結實了,蒙了眼堵了耳封了嘴,等下衙后給楊家送去,親自交給楊大人。” 他只是楊家的女婿,不能越俎代庖處置楊家下仆。固然可以要人過來,楊廷和也不可能不給,但到底會讓楊廷和不快,翁婿之間種下隔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