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8章
沈瑞將昨日陸十六郎所說的挑挑揀揀與張會、趙弘澤提了。 說到造船,兩人都沒什么好主意,張會只道這事兒瞞不得皇上,得個機會他會同皇上講。 如王守仁所料,事涉軍中之事,勿論英國公府還是武靖伯府,都不會輕易插手。 不過說起海船往遼東貿易,兩人倒都有興趣。 張會笑著一指趙弘沛道:“這可是問著人了,我舅兄對遼東可是太熟了。” 趙弘沛也笑道:“當初家祖在遼東征戰過幾年,對遼東世家大族都有過交道,且家姨母嫁入遼東義州馬家,故此我家與遼東倒還有些聯系。” 因又問沈瑞道:“不知陸家是與遼東哪家聯系的?” 沈瑞對遼東只知道萬歷年間赫赫有名的李成梁,旁人是半點不知,只道:“聽聞是遼陽佟家。” “原來是他家。”趙弘沛挑了挑眉,“佟家是當地大族,富甲一方,但子弟中并沒有軍中任職。” 張會向他舅兄擠眉弄眼道:“既然只是商戶,嗯,不知道這生意咱們兄弟做得來做不來?”一副公然要搶人財路的樣子。 趙弘沛擺擺手道:“遼東這地方,便是不在軍中任職也不是沒有軍中關系了。如今遼東總兵韓輔也是遼陽人,佟家豈會不抱這大腿。” 張會口中嘖嘖兩聲,向沈瑞分說道:“也不知道這韓家怎么當上遼東總兵的,韓輔他爹韓斌原在武靖侯麾下,倒還打過幾場勝仗,后來侯爺調走了,他就開始吃敗仗,屢屢讓夷狄入鏡燒殺劫掠。據說整個成化朝韓斌被彈劾四十九次,還得了個韓半百的雅號。” 沈瑞也禁不住搖頭。 趙弘沛則輕蔑道:“韓輔也是一樣貨色。遼東指揮使們對內是個頂個的強橫,遇著夷狄敢往前沖的倒是不多。” 沈瑞聽他如此說,便是同韓家不睦了,這生意怕是同他們談不成了。 不成想趙弘沛敲著桌面,揚眉道:“雖則總兵的路子走不了,倒還有旁的法子。” 張會倒比沈瑞還急兩分,忙不迭端起酒盅,向趙弘沛道:“四哥,可快別吊我們胃口了,小弟先干為敬。”說著一仰頭酒到杯干。 趙弘沛哈哈一笑,指著沈瑞,卻斜眼看張會,佯作奇道:“沈二還沒急,你張二急個什么?” 張會涎著臉笑道:“我不及他富裕,這不,我也想多給六娘添個莊子嫁妝吶。” 趙弘沛冷哼一聲,“你不富裕,我趙家富裕,我妹子還用不著你添嫁妝。”說罷又覺得這話自己說著無心,卻怕聽者有意,多少有些刺了楊家,忙向沈瑞笑道:“我們原調侃慣了,沒個分寸,沈二弟莫怪。” 說著也是揚起酒盅,干了杯中酒為敬。 沈瑞哪里會為這一兩句言語多心,當下連稱趙四哥折煞,也陪了一杯。 趙弘沛也不再吊人胃口,直言道:“兩位可知現在的遼東鎮守太監是誰?” 天下鎮守太監多了,便是張會常在宮中人頭極熟卻也不曾留心過,倒是沈瑞聽陸十六郎說過一句,“是朱秀。弘治十三年就調去遼東了的。” 趙弘沛一擊掌,“正是他。”又冷笑道:“此人最是個貪得無厭的,軍功要貪,糧餉要貪,商貿之利也一樣要貪。” 原來這鎮守遼東太監朱秀在山海關外八里鋪奏請設立了官店,往來車輛都要取稅,向上奏報說是犒軍犒夷之費,所過車輛最少每車收銀一兩,卻所有車輛勿論公私一律不免。 這樣的營生豈有不中飽私囊的道理!泰半稅銀都落進朱秀口袋了。 “鎮守太監玩的都是這樣把戲,算不得把柄。便是皇上知道了,也就斥責一二,最多把他口袋里的銀子倒出來就是了。”張會搖搖頭道。 趙弘沛冷笑一聲道:“那是個小人呢,想靠抓他把柄再與他做買賣?只怕覺你都睡不好!他哪里是能合伙兒的,必要想法子弄死你,毀了把柄才完。” “趙四哥是要把他搬走?”沈瑞道,“只是這樣中飽私囊的罪過不足以一擊斃命。如趙兄所說,若是叫他逃過這劫,緩過來了,怕不要瘋狂報復?” 趙弘沛笑道:“這點子事兒是不足以扳倒他。但他這樣貪心,又豈會只做這點事?” 他仰首又干了一杯酒,張會連忙持壺為他滿上,他笑著點頭,這才道,“朱秀還強占了廣寧右屯一衛軍田七十頃,役軍佃種。” 張會壺還沒撂下,手一滑險些將壺跌在地上,驚呼道:“七十頃?!” 沈瑞也是大為吃驚,畝百為頃,七十頃那就是七千畝地!朱秀好大的胃口!而遣邊軍佃種,更是沒下限。 趙弘沛道:“廣寧右屯衛與義州衛毗鄰,我那嫁到義州馬家的姨母遣人來捎信與家母說的。” 沈瑞和張會一起點頭,這是,朱秀所作所為礙了馬家的眼了,怕也踩了馬家的利益,馬家這才進京來尋門路。 趙弘沛笑道:“原本家母是懶怠理會的,她原就不喜這些事情,家父又遠在南京,這事兒也是不好管的。現在嘛,既然兩位弟弟都打算做這遼東的生意,小打小鬧有幾分賺頭?這千里迢迢又是車馬又是船的,便索性做個大的……” 沈瑞和張會相視一眼,都是心下明了,先前趙家不想管,是因著在遼東也沒買賣,馬家充其量能給些銀子,不值當出手罷了。 現在既是想在遼東貿易里分一杯羹,又有張家、沈家,趙家也就起了點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