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6章
麥冬笑嘻嘻的,偷偷扮了個鬼臉,便快活的道:“奴婢去廚下給姑娘瞧瞧冰糖燉梨去……”說著便腳步輕快的出去了。 林mama瞪了她的背影一眼,轉身過去給楊恬整理了被子,見她那瘦脫了形的臉,還是忍不住道:“這病讓姑娘遭罪了,可姑娘到底還是有福氣的,親家這般慈和,姑娘也當放寬心,好好養著,過了這個坎兒,一切就都順順當當的了。” 楊恬淡淡一笑,并未言語,目光落在院中那秋千架上。 架子雖立得匆忙,雕花彩繪一概沒有,卻也仔細刷了一遍紅漆,在這春日暖陽下閃著漂亮的光澤。 只盼……這福氣能長久些。楊恬聽見嗓子里因喘息而發出的嘶嘶聲響,長長嘆了口氣。 沈瑞卻是并沒有在早上于徐氏等一起去莊子上,而是打發人同楊恬招呼了,他要先去老師那邊一趟。 昨日沈理已透露了南京一系列人事變動,昨日宴席過后已近宵禁,沈瑞就準備一大早起趕緊去告訴王守仁一聲。 當然,還有造船、試驗田等等諸事。 而他還沒動身,沈理的心腹長隨名喚宏升的又來送了消息。 宏升含混其詞說老爺太太起了爭執,老爺倒不好去問謝閣老那造船事宜了,便來知會一聲,讓沈瑞這邊另做打算,莫耽擱了事情。 沈瑞不由愕然,沈理原是謝閣老弟子,迎娶恩師女兒,又受恩師提攜,待謝氏是極好的,也不曾納妾,內宅一向安穩,沈瑞真是想不出兩人會為了什么爭執,以至于沈理竟連去問謝閣老朝政事宜也不方便了。 沈瑞當年對謝氏還是極為感激的,若非當初柳芽向外散布自己被虐待的消息時遇上的是她,自己也不會順利脫困。 初時,謝氏對自己也是頗好的,只是不知什么時候起,謝氏看向他的目光里帶著些說不清的厭惡。 對于二房,謝氏的態度也不甚好,尤其在沈滄故去前后,差別頗為明顯。 楊恬那邊也與沈瑞閑聊時說過,謝氏對她并不親近,上巳宴上倒是有些一反常態的熱絡,卻又不肯讓枚姐兒與她一處,種種反常。 沈瑞不耐煩去猜測婦道人家心思,總歸沈理待他是始終如初的,他敬重沈理,便無論如何也是樂意于給足謝氏這位嫂子面子的。 想來沈理端方君子,怕也是看不慣她這樣行徑的,夫妻間這才有所爭執吧。 沈瑞思量間,宏升又低聲道:“老爺吩咐小的告訴瑞二爺一聲,我家小姐訂給了吏部侍郎張大人長孫。” 吏部侍郎張元禎?沈瑞點了點頭,正是門當戶對。 但是……昨天沈理卻沒有提! 聯系到這對夫婦爭執,沈瑞嘆了口氣,莫非謝氏是沒問過沈理便應了親事,因此惹得沈理不快? 因急著去王守仁府上,沈瑞也沒多想,打發了宏升便匆忙出門。 王守仁凱旋歸來后,因新官職未定,一直賦閑在家,沈瑞到時,王守仁竟是戴著斗笠,拿著釣竿,正要去垂釣。 沈瑞忍不住笑道:“老師好雅趣。” 王守仁哂然一笑,“同去?” 沈瑞搖頭道:“實是待會兒還有事情。弟子此來,也是有要事稟告老師。” 王守仁見他說得鄭重,也收了玩笑之心,吩咐長隨長安帶他往書房去,自家回房換了身家常道袍,才往書房來。 沈瑞也不繞彎子,先就把昨日沈理所說一一告之王守仁。 王守仁對于自己要去南京已是心下有了預案,聽得王軾致仕,也不詫異,只嘆道:“老大人早年征戰落下病根,身子一直不甚康健,如今致仕也好,便能好好養養了。” 又笑向沈瑞道:“林瀚林大人與家父都曾任過經筵講官,后又都在禮部任職,還曾是家父上官,我們兩家也素有交情。他為人最是仁厚,待下寬和,你不必擔心。” 沈瑞這才放下心來,笑道:“只聽九哥說這是劉閣老的人,才怕對老師不利,既是老師熟人,弟子也就放心了。” 王守仁似笑非笑道:“他曾任過一年的吏部侍郎,翌年便升了南京吏部尚書,上來的,是丁憂起復的韓文。” 韓文現下已是戶部尚書,最近,正在因鹽引之事和張家、周家較勁。 沈瑞揉了揉額角,韓文是山西人,也是北人,想來,在頗為看重南北之分的劉閣老跟前,怕是要比福建人林瀚更得用。林瀚調南京,起復的韓文入吏部,此間不知又有多少利益交換。 說起吏部,沈瑞忽就想起早上宏升送來的消息,便也同王守仁說了。 王守仁點了點頭,“這不是沈張聯姻,是謝張聯姻。” “謝閣老要扶張元禎?”沈瑞心道,只怕九哥就是因此才不快吧。 其實吏部尚書馬文升已是老邁耳背,曾在朝上聽不清皇帝吩咐,也該是致仕的時候了,只不過先帝大約是想讓他占著這位置,一直壓著沒許。 王守仁微微皺眉,聲音壓得極低,道:“恒云,我記得,當年,你說……是焦芳入閣。”入閣兩字幾不可聞。 當年沈瑞曾假托“夢蝶之遇”,將即將發生的朝局動蕩向王守仁透露過。 沈瑞點頭,也近乎耳語道:“正是焦芳,依附閹黨,先吏部尚書,后入閣。” 想到這里,沈瑞也是皺起眉頭,他早上匆忙,沒有細想,若是焦芳掌了吏部,推張元禎上位便注定會失敗,那謝遷利用外孫女這聯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