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7章
在場夫人神色各異,張家與楊家姑娘在坤寧宮的梁子誰人不知,誰知道這張姑娘是不是刻意報復?什么叫平白?壽寧侯夫人這會兒倒想撇清,也要撇得清才行。 那回稟的下仆是個三十多歲的媳婦子,面相憨厚,口齒卻頗為伶俐,只道:“奴婢原是跟著我家郡君、武靖伯府六姑娘、楊學士府大姑娘以及那位吳姑娘在橋上說笑賞景的,不知怎的建昌侯府大姑娘就沖上橋來,指著吳姑娘就罵,又去推她,我們過去攔著,卻被張姑娘和跟過來的張家下人打罵,一不留神,那邊吳姑娘已是被張姑娘推下河了。 “橋上的姑娘們都慌了,一疊聲喚我們去救人,我們中會水的就跳下河救人,都亂著,不知道怎的,張姑娘又發作起來,沖過來又把正在橋欄桿邊張望吳姑娘的楊姑娘推下河去了。大約是她使了太大力氣,沒收住,自己也跌下河了。她的養娘好像嚇傻了,也不曾攔著,還是我們郡君喝了一聲,她才反應過來,這才跳下去救張姑娘了……” 這細細一描述下來,壽寧侯夫人方才說的便都成了笑話,人家好端端站在橋上,你張家姑娘沖過來傷人,自己還沒落著好,還說什么“平白”! 這臉打得啪啪的,壽寧侯夫人臉上如何還掛得住,下意識便喝了一句:“胡說!” 那邊大長公主冷哼一聲,帶著騰騰的怒意,詰問道:“壽寧侯夫人,你是說本宮府中人陷害了你家的姑娘?!” 壽寧侯夫人有些尷尬,沉著臉只道:“怕是有些誤會……” 大長公主已打斷她的話,厲聲道:“壽寧侯夫人,今日原不曾與貴府下帖子的,貴府不請自來,本宮亦以禮相待,可好,你張家姑娘倒在此行兇,建昌侯夫人又如此失禮。壽寧侯夫人,你不問青紅皂白,不去約束自家,倒問本宮府中人的不是!壽寧侯夫人,你今次是特特來尋釁的嗎?!” 她越說越怒,原是聲音越發高亢的,卻偏在最后一句上平了下來,只咬重了尋釁二字,近乎一字一頓,那話里的寒意直刺人骨髓,令人膽顫。 壽寧侯夫人滿肚子怒氣怨氣,卻生被噎得無話可說,亦是發作不得不論是不是自家有理,今日確是不請自來。 這位論尊貴是皇家公主、當今的親姑祖母;論輩分,亦是長她一輩,與金太夫人同輩,是個對上張太后都不輸陣的人物,她不過是個外戚侯夫人,又如何敢直面其鋒芒! 壽寧侯夫人默默深呼吸,忍氣吞聲,卻怎樣勉強也擠不出笑來,索性板著面孔試圖圓回一二,道:“其中定有誤會,大長公主息怒,我這便過去看看。”說著起身告罪,便要出去。 此刻,第二波報信的已來了。 壽寧侯夫人也想知道情況,便略頓了頓腳。 然這一頓腳,真真讓她腸子也悔青了,不若早一步走了。 歸根到底,今日,就不該來! 這報信的卻是蔡淼身邊的大丫鬟,機靈得緊,先是叩頭說了幾位姑娘都被救起,也請了大夫在看診,隨即又說壽寧侯府張二姑娘與自家郡君、趙六姑娘口角,氣不過跑了,張家下人盡數去追張二姑娘了,郡君打發自己過來報信,請張家再派些人手去照看建昌侯府張大姑娘。 在大家驚詫的目光中,這丫鬟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將張玉嫻與蔡淼、趙彤的對話學了個遍,便是語氣也模仿個十足。 一時眾人都去看壽寧侯夫人。這次,這臉,是要給打腫了吧。 德清長公主一直未出聲,此時也忍不住了,厲聲道:“這便是張家的家教?!太皇太后叫你們好好教養女兒,你們便是這樣教養的?!” 大長公主則怒極反笑,冷哼道:“本宮也是開眼了。張家不光不將滿朝文臣武將放在眼里,原來還一直教導自家女兒,自家是比皇家還尊貴些的。” 本一直作假寐狀的長寧伯夫人,這會兒忽然睜開眼,目光炯炯有神,神補刀一句:“不知太后是不是也作此想。” 此話一出,大廳上一時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長寧伯夫人是先太皇太后周氏的弟媳,在場是輩分最高者,比大長公主還長了一輩。 前次坤寧宮之事,只因她懶怠進宮,不想后輩竟被張家欺負,老太太也是極為不滿,這次親自帶了孫女、親戚女孩過來,也是為孩子們撐腰,亦有交好大長公主的意思。 周家張家不對付幾十年了,這會兒不落井下石更待何時! 在場文臣武將乃至御史夫人們都有,目光齊刷刷落在壽寧侯夫人身上。 有這幾位的幾句話,明日,只怕有大批彈劾折子遞到御前了。 壽寧侯夫人身上都輕輕哆嗦起來,又氣又惱,又窘迫又難堪,忍不住回道:“大長公主如何能聽一面之詞就給張家定罪!” 聲音里已有顫抖之意,不知是氣的還是怕的。 之事說完,她又有些后悔,卻也不好回轉,只得硬著頭皮勉強道:“恕罪,我得先去看看落水的孩子如何了。”說罷再不想多呆一瞬,轉身便走。 那邊卻是武靖伯夫人站了起來,也向大長公主告罪,慢條斯理道是要過去看看“自家孽障”。 其實廳中不少夫人都是暗暗焦急的,不知道自家閨女怎樣了,只是,到底大長公主沒發話,又沒有下人稟報過與自己姑娘有關,誰也不好貿貿然起身來說去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