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4章
張會道:“你素來謹慎,連皇上都信你,既是你舉薦的人,想來也是穩妥人,這件事早晚也是要說開了的,告訴他也無妨,只別再外傳。” 沈瑞當下叫人將沈漣請了過來。 沈漣見了兩位勛貴少爺又是激動又是緊張,待知道是和這樣的人物合伙做生意,又是西苑的大生意,不由兩眼冒光,興奮之下把那緊張也忘了,滔滔不絕講起生意經來。 他原就是打理生意的好手,又去過許多地方,于商道上見識不凡,張會游鉉兩個聽得津津有味。 說罷了吃食鋪子的種種利弊,沈漣又想起他打聽西苑工程的初衷來,忍不住試探的問了張會西苑可需要簾櫳幔帳之類,想走張會門路在修西苑中分上小小一杯羹。 張會也是心思靈透,笑瞇瞇道:“畢竟西苑還未修好,咱們的鋪子一時也開不起來,這銀子放著也是放著,不如我倆就拿這銀子入股,沈二弟再出些,咱們去包下西苑里簾櫳幔帳這項,布匹都從漣四先生那邊織廠出,你們意下如何?” 沈漣簡直要歡喜瘋了,這是多大的一筆買賣!若不是還有一絲理智讓他去看沈瑞態度,他幾乎要滿口應承下來。 沈瑞無可奈何,道:“還說什么我家學淵源,我看你才是生財有道!” 張會抱拳拱手笑道:“承讓,承讓。那就這么說定了?” 沈瑞嘆了口氣,轉向沈漣道:“這里還有張二公子的遠房親戚壽哥的五百兩本金。漣四叔回頭寫信回去,看看擴一擴織廠,多請這次倭亂里受損的百姓做工,雖是咱們跑腿,但到底是皇家將這偌大一宗布匹生意交給松江的織廠,亦是皇上一片憐惜百姓之意,皇恩浩蕩吶,咱們可要將事情辦圓滿了。” 沈漣連連點頭,恩從必由上出,否則再多的好心也只會落下個收買民心的大罪。 張會收起嬉皮笑臉的模樣,認真拱手道:“不愧是沈案首,受教了。” 二十八日,小皇帝頭戴黑翼善冠,身著淺淡袍服黑犀帶,在奉天門受百官行奉慰禮,是后始鳴鐘鼓鳴鞭,文武百官奏事如常儀。 也就在十月二十八,內閣首輔大學士劉健親自上書,端出先賢,又舉例先帝,言“人君之治天下,必先講學、明理、正心、修德,然后可以裁決政務,統御臣民”,請開經筵。 擬于十一月初三日為始,遵照先朝事例,每日于文華殿暖閣由閣臣、翰林侍講學士等兩次進講,讓小皇帝繼續在東宮時的學業,依舊讀論語尚書并練習書法等等。 甚至將幾時學論語,幾時講歷代通鑒纂要都安排妥當了。 壽哥心下腹誹,面上還是一派溫和笑意,表示因哀痛先帝之事才久輟講,先帝顧命知講當如期進行,但也表示只要當初東宮諸翰林侍講學士來繼續學業即可,并不肯聽從內閣隨意安排新人。 劉健主要目的還是引導小皇帝向學,而非沉湎于玩樂,同時盡可能讓小皇帝多接觸文人,少受內官教唆。因此雖沒能再插人進來,到底是讓小皇帝同意了開經筵,便也不多糾纏。 李東陽、謝遷皆有盤算落空,心下各有不滿,卻也不好在劉健點頭后再表現出來,只得暫且作罷。 倒是文官群體將開經筵視作另一場勝利,便有御史忍不住跳出來進一步彈劾內官不法的,連劉瑯這樣已致仕的也不放過。御馬監太監甯瑾等奏騰驤等四衛缺人,希望補齊,兵部便言四衛多無藉之徒冒充禁兵耗費國儲,府部科道官俱請厘革。 一時間朝堂上又是紛爭不斷,小皇帝似乎仍在用平衡之術,像劉瑯這樣的,便直言劉瑯既已致仕姑置之,駁了彈章;而增兵事宜又站在兵部這邊,表示應追究不法,駁御馬監之請。 雖仍有官員升降,但三閣老黨派之間的劍拔弩張局勢似乎已然過去,倒像是文官集團抱成一團,與宦官集團漸成水火。 七天后,張會再次拜訪沈家,仍舊帶了游鉉,此外,還帶了三千兩銀票來。沈瑞也同沈漣草擬了一份契書,雙方蓋了私章按了手印,算是達成交易,成了合作伙伴。 而這一天里,大時雍坊一處宅子中,也在進行一樁交易。 一個眉目如畫、身材曼妙的女子正一一拿起案幾上的瓷器相看著,口中道:“奴只略通書畫,不大懂瓷器,怕看不好誤了老爺的事兒。” 她聲音婉轉,猶如鶯啼,看面相不過及笄,卻已經做了婦人打扮。 雖說著不擅長,但她手上動作輕盈,卻是頗為在行,很快就挑出一高足杯放在一旁,皺眉道:“瞧這口足釉色,像是成化年仿的。不過也算上品了。老爺再請人看看罷。” 躬身侍立在丘聚身邊的胡丙瑞不由鼻尖冒汗,勉強擠出個笑容來道:“干爹,兒子這就找姓賀的算賬去!竟敢拿這樣的東西來……” 丘聚一派富家翁的打扮,擺弄著手中一塊黃玉雕的葫蘆手把件,一雙狹長的眼睛半瞇起來,好像在享受愜意時光,語調漫不經心道:“姓賀的求的就不是真話,自然拿來假東西。” 胡丙瑞干笑兩聲,不知怎么接話才好。 丘聚仍慢條斯理道:“你就與他說,如今可是開經筵了。” 胡丙瑞更是迷糊,干笑道:“干爹,干爹,兒子愚笨,這話……是怎么個意思?” 丘聚斜了他一眼,冷哼一聲,“你笨。他可不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