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7章
賀家倒也沒失禮,但門房客客氣氣表示賀東盛下朝回來就去訪友了,不在家,賀老太太和賀北盛都因水土不服染疾,不好見客。 沈瑾也不是書呆子,懂得做戲做全套,一聽說賀老太太和賀北盛“病了”,轉身又備了東西來探病。 門房不敢怠慢,再往里稟報,末了,卻是賀大太太這位“舅媽”出來待客。 賀大太太熱情的與沈瑾寒暄,話里話外都是“誤會一場”“賀家沈家世代聯姻親如一家”……諸如此類她自己都不信的鬼話。 沈瑾只客氣著,一句話也沒接,少一時起身告辭時,賀大太太突然又說賀東盛曾多次去尚書府拜會,可惜尚書府閉門謝客,還請沈瑾看在“親戚情分”上,當個中人,讓賀東盛能親自與尚書府表達個歉意。 “……這個偽君子!”三老爺聽罷當即便罵了起來,“他幾時登門致歉過?!” “他是算準了,他來了也得吃閉門羹。”沈瑞若有所思:“所以索性不來,還放出這樣的風聲來,好顯得我沈家得理不饒人?如他所愿,這次就絕不饒他。” 沈瑾道:“不知道賀老太太、賀北盛避而不見,是因著怕我探他們底,還是因著松江織廠的事記了仇。” 三老爺擺手道:“原也沒指著一下就能套中賀五,不過是嚇一嚇賀東盛罷了。他現在把賀五、賀老太太都藏起來,就表明他怕了。這事兒絕不簡單。我再派人去打探。” 三老爺便打發沈瑾回去了,隨即立刻安排心腹長隨去給埋在賀府的眼線送信,吩咐這幾天要格外注意賀東盛以及賀北盛的動向,有了消息及時回報。 然這邊消息沒送回來呢,今早沈理那邊遣人送來一個消息。沈理須得進宮朝賀,且也不方便自己總往這邊跑,因此只遣了心腹過來報信。 賀東盛在接觸東廠內官胡丙瑞。 這胡丙瑞乃新皇身邊大太監丘聚的干兒子,原在揚州鎮守太監盧寧手下做事,因抄了閆家,他有京中關系,便被遣派帶隊押送要犯和閆家的銀子上京。 銀子經由東廠入了內庫,丘聚得了新皇的歡心,連帶胡丙瑞也得了賞識,被丘聚留在了京里東廠當值。 文官不論心底是否畏懼權閹,面上都必須或多或少表現出不屑來,好似這樣才能抬高自己的身價一般,而巴結投靠權閹更是讓文人不齒的行徑。 尤其當下,內閣正看勾搭小皇帝一心玩樂的一應宦官不順眼,各種彈章不斷的時候,賀東盛接觸東廠內官這個舉動就太顯眼。 而這個內官,又是抄了閆家,押送閆家主要人物上京的。 這一路上,此人是否從閆家嘴里挖出沈家什么把柄? 沈源立身不檢,又是把閆家得罪得死死的,閆家又會不會夸大其詞,甚至憑空捏造,往死里坑沈家? “賊咬一口入骨三分。”三老爺終是嘆了口氣:“閆家嘴里是不會出來好話的。不過好在沈源是通倭案結案之后才回松江的,閆家再怎么攀咬,能牽扯的總是有限。” 沈瑞點點頭:“只是,賀家想從閆家入手給自家脫罪,是不是也太兒戲了些?就算閆家牽扯了沈家,給沈家定了罪,也不代表賀家就清白了。” 三老爺冷哼一聲:“沒準兒還準備走宮里的路子。這些宮里的內官都是些通天的人物,若是下舌頭搬弄是非……” 對此沈瑞倒是不怕的,那個“天”后日便要約見他了,他既面君陳詞,就不會讓他人輕易顛倒黑白。 但這些在沒見過壽哥之前,也是不好同三老爺細說的,因此沈瑞只道:“這案子,最終還是三司會審。皇上既派了老師來松江審案,便是信沈家的,斷不會輕易就聽信了小人讒言。” 三老爺嘆氣道:“但愿如此。” 轉而,他張口說了聲“謝閣老”,卻又閉口不談。 沈理送來的這個消息,是從謝閣老家得到的。 那么,謝閣老將這消息告訴沈家又是什么意思?單純的幫助女婿家,還是要刺激沈家去尋賀家把柄咬死賀家,好讓謝閣老用賀東盛來狙擊李閣老? 三老爺雖沒說出口,沈瑞也明白的。 先前不過是在沿海常見不過的倭寇上岸,雖劫掠地方,百姓有所傷亡,卻最終牽扯沈家,未嘗不是李閣老門下狙擊謝閣老的意思。謝閣老焉能不惱,又豈會不反擊。 沈滄在世時,雖然三位閣老都有過拉攏沈滄的暗示,但沈家二房一直以來都保持著不站隊,不傾向于任何一位閣老;如今沈滄沒了,沈家沒有了京堂,可是有兩個狀元在,還有一門出色子弟,就是閣老提及沈家也要贊聲“英才輩出”。 謝閣老現在把這樣的消息送來沈家,怕也有試探之意,在沈家很可能被通藩的案子拖進深淵的現在,沈家只要表現出接受了謝閣老的“幫助”從而滅掉賀家、攻擊李閣老,那就會立刻打上謝閣老的標簽想不上謝閣老這條船都不行了。 沈瑞瞧向三老爺,目光堅定:“三叔,謝閣老的深意想來您也明白。侄兒認為,這份‘好意’咱們不能領。賀家再怎么蹦,無憑無據也動不了沈家根基,況且已經分家,閆家就算拿了沈源的把柄,也危及不到整個沈家。如今,咱們還是靜觀其變的好。謝閣老若是想找人彈劾賀家勾結內官刺探宮闈之類,憑他去,這消息,萬不能是從咱們這邊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