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9章
王守仁命人帶嫌疑人賀勉。 賀勉開始還不認罪,可是趙顯忠既已經(jīng)準備,自然是準備周全,賀勉在鄰縣買老鼠藥的雜貨店小二的證詞;賀勉在安排鄭六吃喝嫖宿之妓院老鴇的證詞,還有洗墨“自殺”前賀勉出入洗墨家目擊者的證詞。又有仵作驗看洗墨、鄭六尸體后的最終結(jié)論,都是證據(jù)。 賀勉看著彪悍,可之前就被關(guān)押了大半月,聞訊了幾回。不過之前都是嫌疑,并沒有實證,如今實證在,不用他點頭認罪,就已經(jīng)能定罪了。 同沈家三子不一樣,賀勉不過是賀家旁支孤兒,打小在賀二身邊跑腿幫閑,并無功名在身,既是不認罪,一頓殺威棒是免不了的。 就在王守仁叫人停了棒子,打算詢問賀勉幕后主使時,賀勉掙扎著跪倒在地:“小人認罪,是小人殺了洗墨與鄭六滅口,亦是小人安排兩人誣告沈、沈琦、沈玲三人!” 沈理瞇眼,沈全在堂下,面上帶了憤怒。 沈瑞則是忍不住偷看賀氏母子,賀五爺面上震驚,賀老太太卻是面帶慈悲地望向賀勉。 一個毫不起眼的賀氏旁支族人,說自己是算計松江第一姓的主使,這樣可笑的證詞糊弄哪個?可笑之極。 王守仁面帶譏諷,剛要問話,堂上突生變故。 賀勉猛地起身,撞向堂上立柱。 等到眾人反應(yīng)過來,賀勉已經(jīng)面條一般滑到地上,頭上紅的白的混做一團。 王守仁面上鐵青,忙叫仵作查看。 仵作近前看了,賀勉抽搐了兩下咽了氣。 堂上堂下眾人都是目瞪口呆,誰也沒有想到會出現(xiàn)這樣一個結(jié)果。賀勉不僅認了“殺人滅口”的罪,連主使兩人誣告沈家的罪也都認了。這是真相?還是為了忠義包庇賀二老爺? “帶賀南盛!”王守仁咬牙道。 賀二老爺身上有功名,之前只是拘押,并未刑訊。如今被帶到堂上,他面上有幾分憔悴,胡子也長出來不少,可不慌不忙,依舊帶了幾分從容。 未曾給堂上諸位官員見禮,賀二老爺就看到賀勉尸首,臉上帶了悲痛,上前兩步,帶了幾分不可置信,疑惑道:“勉哥兒?” 堂下堂上都在看著賀二老爺,卻看不出他神色做偽。 賀二老爺已是看出賀勉身上血跡斑斑,知曉是挨過棒子,望向堂上諸人,面上帶了悲憤。 關(guān)鍵人物賀勉已死,洗墨與鄭六的死推不倒賀二老爺頭上,王守仁就問起賀二老爺賄賂閆寶文之事。 原本大家以為賀二老爺會不認,畢竟如今最大的罪名已經(jīng)落不到他頭上,再將賄賂閆寶文的動機說成是擔心外甥沈,就能徹底洗刷嫌疑。即便沈家再有疑惑,在沒有證據(jù)的情況下,也不會逼著欽差當著學(xué)政大人刑訊一個舉人。 不想賀二老爺聽了王守仁的詢問,面上帶了幾分羞愧,支支吾吾好一會兒方道:“學(xué)生羞愧,見趙府臺有拿沈家脫罪之意,就起了貪念,借著為外甥沈說情為借口,打探沈家官司進度,想要借機得一二好處。學(xué)生羞愧!” 認罪了,竟然當堂認罪了! 堂下不少百姓嘩然,沒想到素來和氣的賀二老爺竟然真的沒有被冤枉。沈家堂上堂下諸人,望向賀二老爺?shù)哪抗鈪s都帶了寒意。 名義上賀二老爺認罪,可是實際上認了什么?認了他自己對沈家生了“壞心”,可有“壞心”沒有壞行,怎么定賀二老爺?shù)淖铮?/br> 賀二老爺不是在認罪,而是在為自己脫罪。 “疏忽了。”沈瑞看著賀勉的尸首,輕聲道。 因為賀勉是孤兒,上無父母、下無妻兒,沒有什么可被賀家要挾的,所以沈家之前也沒有防范,誰也沒有想到他會代賀二老爺頂罪。可是有的時候,不需要親人性命安危,用恩情也能逼迫人作出抉擇。 賀勉被賀家宗房養(yǎng)大,又能被賀二老爺當成心腹,自然是早已經(jīng)養(yǎng)熟的。這樣性子簡單暴虐的武夫,最是好糊弄,幾句好話就能讓他賣命,更不要說是實打?qū)嵉酿B(yǎng)育之恩。 沈全咬牙,帶了幾分窩火,道:“到底是賀家!” 為了防止賀家串供,衙門這邊一直沒有允許賀家人探勘賀二老爺與賀勉。可是賀家到底是松江地頭蛇,想要買通一兩個人傳話進去卻并不是難事。 不待王守仁開口,學(xué)政大人已是皺眉道:“你既生貪念,是否指使賀勉慫恿洗墨、鄭六誣告沈家?又是否指使賀勉殺人滅口?” 賀二老爺猛地抬頭,面露驚詫:“指使賀勉慫恿洗墨、鄭六誣告沈家?指使賀勉殺人滅口?大人,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家通倭案,不是趙府臺為了脫罪才指使人所為嗎?關(guān)學(xué)生什么事?怎么又與賀勉相關(guān)?” 學(xué)政大人眼見了沈家三子慘狀,先入為主,早已當賀二老爺為狠毒狡詐之人。如今賀二老爺這般無辜模樣,落到他眼中,則是城府深、在做戲。 事上有不知世情的書呆子,也有學(xué)政大人這樣博看群書通曉刑名之人。賀勉認罪,賀二老爺看似清白無瑕,可以喊無辜,可是人不是枯木,都有畏死之心。看似賀二老爺清白了,可是賀勉主動求死就能證明他的不清白。 學(xué)政大人譏笑道:“賀勉已經(jīng)認罪,洗墨、鄭六兩人是他為了滅口所殺,他也認下了指使兩人出首構(gòu)陷沈家之罪!” 賀二老爺白了臉,回頭望向賀勉尸體,滿臉的不知可信:“不可能!洗墨與鄭六兩個不是趙府臺吩咐閆寶文安排的,怎么是賀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