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9章
昨天趙顯忠親自迎了欽差入知府衙門后,松江各家家主就紛紛出動,往陸家打探消息。 陸老爺最是圓滑,塵埃落定前哪里肯隨意說話,只推脫并不知欽差身份。 鴻運掌柜匆匆回陸家老宅,隨后陸老爺親自往鴻運客棧去,都是一打聽就能打聽出來的。可路老爺不承認認識欽差,其他人也不好逼著他認下,只能說兩句酸話離開。 章家因與陸家是一個老祖宗,系出同源,章老爺就多留了一會兒,待其他人離開后問起緣故。陸老爺沒有隱瞞王守仁與陸家的淵源,不過對于其他的事情就沒有交代的那樣詳細,畢竟不是好放在臺面上的事,在沈賀兩家之爭中有了傾向說出去要得罪賀家,還有“松江倭亂”的幕后真兇。欽差品級不高,卻有個狀元出身的侍郎老爹,章家自是慶幸欽差與陸家有這樣淵源。 知曉王守仁與沈瑞早年在西林禪院的事,加上眼下沈理、沈瑾兩個狀元對陸老爺的青睞,就是章老爺也忍不住心里泛酸。陸章兩家雖是一個老祖宗,可因為兩家的章家贅婿出身的老祖宗晚年恢復本姓陸姓,這老祖宗最后休養學佛的西林禪院就傳給了陸家一脈,成為陸家私產,不與章家相干。 只有陸老爺自己知曉,沈家這份親近與客氣,多半還因為自己昨日之舉。 不知其他人家還有沒有后手,看沈家這兩月的被動,顯然并沒有能證明清白的其他證據,如此一來陸家保留的“證據”,對于洗脫沈家三子的的罪名就成了關鍵一環。知府衙門立案是有人首告沈家三子“通倭”,如今首告人“意外”落水而亡,這“倭寇”若是也能證明是假的,那這“通倭”的罪名自然也就成了笑話。 陸老爺并不因此得意,反而越發提醒自己小心。欽差下來是查案的,卻能在沈家未脫罪的情況下就與沈家互通有無,可見沈家的危機已過。 要是在松江比起來,沈賀兩家是一流,陸章等人家能稱為二流,看起來相差并不算太遠,可只要熬過這一次難關,憑借沈家子弟舉業上的成績,相繼進入官場,十年、二十年后沈家在官場勢力會越來越大,還能在松江顯赫好幾十年。 沈理看出陸老爺的拘謹,想了想道:“聽聞令郎資質不凡,如今已經入了府學,若有閑暇,或可一見。” 陸老爺聞言一愣,廳上坐的其他吊祭客人眼睛都要紅了。 沈理可是狀元,這是要收弟子,還是要做什么?要是能為狀元弟子,以后前程可期,官場人脈都妥妥的;即便不為狀元弟子,得幾分提點,也是旁人求不得的機會。 陸老爺已經反應過來,卻沒有眾人以為的欣喜若狂,躊躇道:“會不會耽擱狀元公的時間,畢竟狀元公回鄉也有家族事務需要料理?” 沈理道:“無礙,既是家鄉后輩,見一見的時間還是有的。” 至于其他的,沈理沒有急著承諾。 陸老爺確實賣了一份人情給沈家,沈理也愿意回報一二,可到底如何,還要看陸老爺長子資質如此。松江人杰地靈,文風鼎盛,二十來歲的廩生在松江府并不算什么,沈家就有好幾個。要是這陸家大郎資質品性都不錯,別說是提點功課,就是收個弟子也沒什么。 陸家的門風都在沈理眼中,如今的當家人更是明白人,沈理樂意提挈一二。 陸老爺這才道:“那就麻煩狀元公。” 其他家的老爺、太爺見狀,看著陸老爺都是嫉妒不已,猶豫著要不要厚著面皮跟沈理說一聲,求他也指點指點自家兒孫學業。其中有腦子清楚的,則是自沈理的從容看出沈家對于官司結果的篤定與從容,少不得互相交換個心知肚明的眼神,對于沈家的態度越發親近起來。 沈理是恩怨分明的性子,既知曉這些松江老姓之前對沈家都虎視眈眈,不乏落井下石之人,對于其他家老爺都是神色淡淡,借口有事,起身先離開了。 廳上還有沈家族長沈海陪著,可不少人家都是訕訕的。有人眼見沈瑾年輕,想著即便不能將兒孫送到沈理門下,能送到沈瑾門下也不錯。至于沈瑾不過及冠之年,好不好收弟子,就不是他們愿意考慮的。 沈瑾并不知曉陸老爺對沈家的暗中援手,只當沈瑾、沈瑞兩人對陸老爺的客氣是因為當年沈瑞在西林禪院守孝的緣故。 沈理能因此對陸老爺另眼相待,沈瑾自詡為沈瑞長兄,自然也樂意給陸家臉面。至于陸家大郎,只比沈瑾小一歲,之前在府學也打過罩面。因此,沈瑾便對陸老爺說:“小侄在松江還要逗留些日子,與伯慶亦有同窗之誼,改日也當小聚,小敘別情。” 雖說同樣是狀元,沈瑾現在的身份與資歷無法同沈理相比,可狀元就是狀元,這份善意足以讓陸老爺感激。這一刻,他真的慶幸自己之前的選擇。 陸老爺客氣道:“小犬之前還念叨著,既有幸賢侄同窗,當見賢思齊,功名未成,他自己也羞呢。” 沈瑾道:“早在府學時,教授就成贊過伯慶文章老成,火候差不多了。去歲鄉試,伯慶只差在運道上,遲了一科,后年厚積薄發也不晚。” 陸伯慶,就是陸老爺長子陸嵐的字。 “借賢侄吉言。”陸老爺心里熨帖,少了幾分拘謹,多了幾分真心親近。 旁人望向陸老爺的目光火辣,沈海則是蹙眉,望向沈瑾多了幾分不贊同。旁人不曉得,沈海卻是曉得的,這陸老爺與賀二老爺私交甚篤,往來親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