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2章
知曉是閆舉人傳話叫人準備,趙顯忠不僅沒有怪罪,反而越發覺得他可心,滿臉贊揚地對閆舉人道:“讓雨幕辛苦了?!?/br> 閆舉人躬身道:“大人客氣,這本是學生分內之事。” 眼見這賓主相得模樣,知府衙門屬官看的直牙酸。 趙顯忠走到轎子前,才想起告訴大家一聲,道:“欽差已抵松江,在鴻運客棧小憩,諸位隨本府去迎欽差。” 眾屬官雖早就曉得近期京城要派欽差下來,到時候少不得知府大人率眾出迎,可也沒想到這出迎的地方不是松江碼頭,也不是城外十里亭,而是城里最大的客棧鴻運客棧。 這些屬官中,腦子靈活的已經開始琢磨開來;至于腦子笨的,也覺得沒頭沒腦,這欽差既是官差,不住驛站,怎么住了客棧。 有些地方大戶出身的屬官,則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原本眾人同為松江老姓,對于趙顯忠盤剝地方就心有不滿,等到趙顯忠推沈家頂罪,這不滿就發酵到七分。 沈家可是出了兩個狀元,這都是閣老苗子,在官場上還有幾十年的風光。各家子弟有成才中進士的,只一個“同鄉”就能得到不少庇護;更不要說松江這些老姓,聯絡有親,論起來就不單單是一個“鄉誼”,厚顏說聲“老親”也可勉強為之。 趙顯忠真要是弄倒了沈家,只會減輕他自己的罪責,便宜了一心想要與沈家爭高下的賀家,對于其他人家都是損失。因這個緣故,沈家在陷入官司后,沈海才能從他的好友這里得到消息;陸家那邊的家主,也從最初的中立,到開始偏著沈家。 這欽差悄悄來了,不入住官驛、不入住知府衙門,而是入住鴻運客棧,這說明了什么? 大家擠眉弄眼,眼神中都帶了幸災樂禍。 閆舉人雖是趙顯忠心腹幕僚,卻沒有品級,只跟在隊伍后邊。他看到人群里的動作,耳邊也聽了幾句,多是向著沈家說話的,心中亦是郁悶不已。 沒有來松江之前,雖知曉沈家出了兩個狀元,可閆舉人也只當他們是運氣。 等到了松江,開始詳細調查起沈家各個房間嫡支與旁系子弟時,知道這其中進士、舉人、秀才數時,閆舉人都懷疑是沈家祖上風水好,想要叫人去挖沈家祖墳了。別人家舉家培養,也未必能出一個舉人,沈家卻是舉人不要錢似的大批發。就是被除名的子孫,也一個一個成才,中舉的中舉、中秀才的中秀才,功名唾手可得。 要知道閆家從閆舉人祖父輩開始發家,叔伯一代、加上他們這一代,也不過出了兩個秀才,一個舉人。 作為家族唯一的舉人,閆舉人二十五歲中舉,名次二十幾名,看著也是體面;興致勃勃到了京城,一場春閨下來,閆舉人就曉得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只是他并不認為是自己學識不足,反而找到一個規律,那就是仕宦子弟更容易中榜,真正的寒門子弟屈指可數。榜單上即便不是仕宦子弟,也是地方的耕讀人家,父祖輩有功名的,子孫更容易進學。 閆舉人家資富饒,出手闊綽,銀子一把一把灑出去,做了幾次大東,終于從一個酒醉三甲進士口中得了一個消息,那就是仕宦人家、耕讀人家,因長輩有科舉經驗,多有些技巧傳給子孫,或是請人押題或是其他竅門。 閆舉人如夢初醒,才知曉自己的短處是什么。閆家再豪富,也是商戶人家,到了他這輩才出了舉人,就是他自己,叔伯出了一個秀才、還有個堂兄從十幾歲開始考到四十歲,也得了個秀才功名。要是他已經做官,那銀子砸下去,能砸個靠山出來;可他春閨過不去,何談其他? 等回到揚州,閆舉人便不再閉門苦讀,而是四下結交讀書人,也結交了兩戶耕讀人家。可是做酒rou朋友還罷,說起科舉竅門,那些人都含糊起來。 閆舉人無奈,只好重金請了中人,拜訪進士出身致仕官員,想要求對方“押題”。對方七旬老者,胡子一大把,搖頭說要是自己有那本事,孫兒就不會只是秀才??墒撬麉s不提兒子,他兒子可也是進士出身,如今在外做知縣。 既是致仕官員,又是現任官員父母,閆舉人再不滿,也只能客客氣氣。 用了三年時間,閆舉人依舊沒有找到“應試竅門”,只能毫無底氣地再次進京應試,結果毫不意外,自然是名落孫山。 看著新狀元騎馬游街,閆舉人的眼淚都要下來了。 家中怕閆舉人受挫太過,要給他買缺,閆舉人卻是不肯。他十二歲就是童生,十五歲中秀才,二十五歲中舉,一直是家族的驕傲,實不甘心就這樣放棄春闈。 就在閆舉人求助無門、性子變得怨憤時,轉機來了。 沈源來到揚州,出任知府衙門下屬的官學的教授。一個府學教授,不入流的學官,實不放在揚州首富眼中??墒亲岄Z家人驚訝的是,沈源竟然成了知府大人的座上賓。 松江沈家的大名,隨著沈源傳到揚州。 一個家族,有狀元郎,有戶部尚書,還有翰林、還有進士若干、舉人若干。這不單單是現在的靠山有了,二十年后三十年后的靠山也有了。 閆家要坐穩揚州首富位置,自然是將每一任知府都喂得飽飽,知府衙門里的眼線也最多。因此還沒待揚州其他人家反應過來,閆家的家主已經親自拜訪沈源,吃吃喝喝,有了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