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1章
沈理神色稍緩,可依舊有幾分疑色。 都說宗族最重,可沈理是見識過族人的勢利與貪婪的,更不要說三房上下實在不成體統,從根子上就是爛的。沈玲這是族弟,并不是讀圣賢書長大,十來歲就在市井生活,要是不會鉆營也不會從一個充當管家仆從的婢生子走到今天。 “但凡我對瑞哥兒生過惡毒念頭,管教我妻離子散、不得善終!”沈玲正色道。 沈理冷笑道:“且算你有自知之明,知曉什么能惦記什么惦記不得……” 沈玲后背浸濕,使勁點了點頭。一家兄弟,父母尚且有所偏頗,更不要說九房族親,族親之間自是有遠近親疏。沈瑞幼年坎坷,娘死爹厭,可耐不住生母孫氏留了福報,不僅成了二房嗣子,還有五房與狀元府這里都是靠山;三房長輩貪婪無德,劣跡斑斑,子孫造疑也不算冤枉。 這會兒功夫,沈珠的臉紅了白、白了紅,已露了幾分怕來,卻依舊是強撐著。 沈理眼光如刀,難掩厭憎,對著沈珠呵道:“早知你心術不正,如今更添惡毒!這等心性還求功名,想要禍國殃民不成?癡心妄想!” 原來這次上京,沈珠除了為家里尋援助了解沈賀兩家糾紛,還惦記起入國子監之事。他參加了兩次鄉試,都名落孫山,自然做不到心靜無痕??粗l白發蒼蒼的老秀才,再想想族兄弟之中的進士、舉人,沈珠心中已經怯了,就想要另尋出路,省的自己前程無望。 只是沈理與三房素來不親近,對于調解沈賀糾紛都是捏著鼻子應下,更不用其他,對于沈珠話里話外對國子監的打探也沒有接話。沈珠積了一肚子怒氣,今早才口不擇言起來。 現下,沈珠臉色雪白,臉上已帶了恨意,啞著嗓子道:“沈理你敢壞我前程?這般打壓族兄弟,就不怕族人斥責、世人非議?” 沈理神色更冷,臉上更添不屑。 沈珠腦子里“嗡嗡”直響,身子已經站不穩,卻是再也待不住,恨恨地瞪了沈理一眼,跑了出去。 沈玲滿臉急色,忙道:“六族兄,珠哥兒是對我有怨,話趕話信口胡沁,并非真的存了壞心……” 沈理擺擺手道:“不用再說了,什么是真話什么是假話,我還聽得出來……” 沈玲心往下墜,面上滿是祈求:“六族兄,沈珠打小被老太爺與大伯寵愛,性子驕縱,言行多有不足,可并非不可救藥……” 沈理看了沈玲一眼:“他那般說你,你倒是個有度量的。且放心,沒人會斷他前程。我雖厭他,可也不會行那等事……” 沈玲提著的一口氣來不及放下,就聽沈理繼續道:“早年瞧著沈珠的文章雖有不足,可還存兩分靈氣,如今只?;ㄉ谳p浮,落榜也是應有之事……” 沈玲心情復雜,依舊是滿臉感激。 沈玲與沈珠是同祖堂兄弟,這般維護也算應有之義,可沈理也不是圣人,想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幾個字,對沈玲的好感也淡了幾分,又說了兩句,就從客房出來,沒有再提帶沈玲去賀家之事。 沈玲惦記著挾恨而跑的沈珠,顧不上其他,送走沈理,就出了大門。 問過門房,只說沈珠往西去了,沈玲一路往西出了胡同,站在大街上,茫然四顧,卻是不見沈珠的影子…… 第四百六十五章 大變將生(一) 沈家雖不是京城老戶,可身為世宦人家,門第在崇善坊也是數一數二,每逢年節門前往來送禮的車馬絡繹不絕??墒亲源蛏驕娌∈?、沈洲南下,就透出幾分寂寥來。“人走茶涼”,說的不外如是。 外書房里,大管家坐在矮凳上,臉上有些難看:“二爺,這次還罷,中秋節禮單子還需大改……” 原本沈家是尚書門第,不說部里層層下屬年節禮敬,就是其他六部九卿衙門的掌印也多有官面上的往來應酬,加上沈家籍貫江南,蘇松一帶出來的京官與外官,也愿意攀附沈家“敘鄉誼”;再有就是沈滄與沈洲兄弟一路科舉上認識的朋友,不拘官品高低,巴不得與沈家兄弟排個“同年”、“同門”。 “同衙”、“同鄉”、“同門”、“同年”,加上姻親故舊,沈家關系網可見一斑。 沈滄既為一家之主,在臨病故前本當將沈家的人際關系交代給嗣子或弟弟,可沈瑞雖為嗣子,卻是年幼,輩分也低,不過是秀才功名;沈洲是外官,以后能不能回京還是兩說。沈潤雖已經出士,不過官小位卑,且身體在這里,并不是在仕途上能拼一把的,前程有限。 像那些依附與沈家的人家,關系淡了也就淡了,有些互益往來的人家,卻需要相同分量來維系。沈家在沈滄病逝后,就顯得不夠用了。沈滄生前也知此處,并無不舍,就轉給了妹婿楊家。最后留到沈瑞中,不是通家之好,就是姻親。 沈瑞放下手中兩本賬冊,點點頭道:“不過是意料之中罷了。倒是幾家姻親,這次回禮比往年只多不少,中秋節時也別忘了增些。” 大管家感概道:“那是應當的,還是老爺、太太眼光好,親戚這些多家,只同這幾家交好,也給二爺與大姑娘挑了好親家。” 今年減了年禮或是不送的人家多,多是官場上的泛泛之交,增加的則有兩楊家與毛家。 大理寺楊家與沈家是姻親,受楊家提挈頗多,如今到了回過頭來庇護沈家的時候,沈滄將官場上的人脈留給妹婿也是這個緣故;大學士楊家是沈瑞岳家,狀元府毛家是玉姐婆家,這兩家是沈家小一輩的姻親,第一次送端午節里,加厚禮則是給玉姐撐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