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9章
三老爺與沈瑞聞言,都變了臉色。 三老爺道:“那樣會不會旗扯的太大,要是嚇壞了他,狗急跳墻怎么好?” 徐氏搖搖頭道:“左右也是得罪了,還是讓他害怕、更服帖些為好。省的事情起了反復,兩下里都要添麻煩。” 三老爺點點頭道:“還是大嫂考慮的妥當,可憐賀東盛,經了此事怕是以后要戰戰兢兢,再也不敢翹尾巴了?!?/br> “事上都有因果,若不是他性子狠辣,隨手就要害人性命,也不會將破綻露出來。三叔與瑞哥兒要以此為鑒,以后待人行事要圓融些,行事要留余地。不過真要遇到關系生死之事,有了決斷,就勿要拖拖拉拉,反而自受其害!”說到最后,徐氏帶了鄭重。 三老爺與沈瑞都站起聽了。 從上房出來,三老爺與沈瑞叔侄兩個都唏噓不已。 三老爺道:“同大嫂一比,咱們眼界倒是小氣了……” 沈瑞點了點頭,想的卻是徐氏拉扯幾家姻親撐大旗之事。 之前看徐氏行事方正公道,雖是內宅婦人,可行的是君子之道,才會對小二房一再容忍,對小三房關愛不計較。君子么?不計較得失,說的難聽了就是有些圣母。如今看來,卻不是那回事。徐氏的“君子之道”顯然是只對家人,對外并不排斥“小人之道”。 要不是同沈滄夫妻情深,徐氏也不會幾十年“愛屋及烏”地做“圣人”。 暮色四合,街上行人漸稀。 沈瑾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黃華坊沈宅。 雖說舉人們再會館落腳,可在京城有親朋故舊的也不少,不少人都出去拜年吃酒,剩下的人并不多。且那種不愛出門交際的,多是悶頭讀書的書呆子,就算沈瑾過去探望大家,愿意應對的也沒有幾個。 “文人相輕”,沈瑾年紀輕輕就是“解元”早就引得人不順眼,這會見他上桿子過來,說酸話的也不是一個兩個。更有那一等小人,向來愛窺人陰私的,早就將沈瑾出身打聽出來,說話就夾槍帶棍,一口一個“小老頭”、“庶孽”,就差指著沈瑾的鼻子點名了。 沈瑾去會館前滿心炙熱,如同被澆了冰水一般,只覺得透心涼…… 第四百四十六章 小人之道(二) 賀府,客房。 看著床榻上臉色青白、奄奄一息的賀平盛,賀五瞪大了眼睛。他想要開口問兩句,可只覺得嘴巴里發苦。從開始賀平盛“水土不服”,他就是知情者,現在裝不知情也太假了。 賀平盛睜開眼睛,看著佇立在床前的賀五,嘶啞著嗓子道:“五哥……” 看著賀平盛嘴唇干裂,賀五轉身去取茶壺,卻是一愣,晃了晃空蕩蕩的茶壺,賀五怒視旁邊的婢子道:“茶呢?竟是這樣服侍十七老爺的?還不滾下去倒茶!” 婢子也不敢分辨,戰戰兢兢去了。 賀五壓著心中的火,轉身走到床邊,擠出幾分笑道:“十七,你放心,我定會給你找個好大夫,讓你快點好起來?!?/br> 賀平盛移開眼睛:“都是我沒用,才會水土不服……” 賀五只覺得羞愧難當,真的想給自己兩巴掌。要不是他自己功課不行,鄉試全無把握,也不會聽了二哥的話,就存了一份念想,又拉不下臉來出去找別人做槍,才會將與自己關系最好的賀平盛拉進漩渦。 方才在長兄面前,他欣喜雀躍,可看了賀平盛的模樣,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水土不服他見過,要是年歲大的人還罷,賀平盛弱冠之年,正是體力充沛之事,就算有個小病小災,三、兩副藥下去也差不多了,偏生賀平盛這個樣子。要說這里頭沒鬼,賀五絕不相信。 少一時,婢子端著茶水進來。 賀五接過來,眼神閃了閃,并沒有直接遞給賀平盛,而是低頭吃了一口。 賀平盛臉上露出驚愕。 又過了半盞茶的功夫,眼見著茶水不剩多少熱乎氣,賀五才倒了手中殘茶,又給沈平盛倒了一盞,解釋道:“這水的滋味清甜,同咱們松江的不一樣呢,一時竟然走神了。” 賀平盛低下頭,遮住臉上異樣,拿著茶杯的手微微發抖。 賀五只當他虛弱地狠了,十分地后悔。要是早兩日想明白,不在外頭每天自欺欺人地吃酒混日子,也不會讓族弟受這些罪。 大明朝立朝以來,科舉舞弊案常發,真要揭開來罪責大頭是主考官的,對于作弊考生,輕則革除功名,開除仕籍,重則刑責流放。他這邊就算是重判,也傷不到性命,要是眼睜睜看著無辜的兄弟死去,他做不到。 大哥這人當家慣了,素來以功名家族為重,多一個刑余的弟弟,肯定是他最受不了。十七是他未出五服的從堂弟,也算是他看著長大的,他都能下得去這個狠心;要是有一日,自己這個弟弟礙事了,他會不會也這樣心狠? 賀五滿心的羞愧成了誠惶誠恐,望向賀平盛的目光越發堅定。 他連自己那邊的客房都不回了,叫人取了被褥出來,直接在這邊榻上睡了。 賀平盛再次醒來時,就聽到賀五在不遠處的榻上輾轉翻身。賀平盛看著頭頂的幔帳,臉上帶了幾分猙獰。 次日,賀大太太起床不久,就有婢子過來回稟,說了賀五在賀平盛所在客房安置的事。這十七老爺可是在病中,要是過了病氣誰擔待,這才急匆匆趕過來稟告。